奔波了好几天的几人早就是身心俱疲，现在听到可以去搓一顿，顿时那哈喇子就快流了半尺长，可李渝却不愿意让周小欧破费，提出就在附近找个面馆吃面。王向亮当时就有点不乐意了，不停地嚷嚷道：“大李哥，我就吃点荤的，浑身上下累得都没力气了！”

　　大伙都知道王向亮的吃货本色，李渝抬手戳戳他胳膊上的腱子肉，没好气地道：“你都会没力气了，瞧瞧这是什么，行了，一顿不吃荤的，能把你饿死了。”

　　王向亮又咕哝了几句，几人都当没听见他的话，径直往路边的一家牛肉面馆走去。火盆山是个工业园区，来往的客人大多是附近工地的民工和厂子里的工人，自然面馆的档次不会太高。店里面的桌椅陈旧，碗破勺缺，店里面好多戴着黄色安全帽的工人，一面呼噜噜地唆啰着面条一面天南海北地神侃，有人在捏着嗓子说起了刚刚附近居民楼里发生的命案。面馆里，酒香和各种膻气搅合在一起，浓浓地封闭在有限的空间里。

　　几人一掀开门帘子，那股子味道直往面门上扑了过来，李朝阳揶揄道：“呵，我的妈，这是生化危机现场啊。”

　　王向亮这个吃货，一向是食不厌精，各种美食皆是来者不拒，见退而求其次的牛肉面馆是这副场景，当下上下嘴皮子一碰，就咕哝开：“这味儿齁的我头晕了，大李哥，你就满足我想吃的三大盆的愿望吧。”说完，还把目光放在了周小欧的身上。

　　周小欧也觉得这里的环境太过于简陋了，打算起身离开的时候，李渝抬手按住了他的肩膀，说道：“头儿，别管他。这小子就是知道你会惯着他，咱们现在还办着案呢，这案子看着简单，但是背后的力量博弈不简单啊。”

　　这话一出口，几人都不自觉地坐了下来，纷纷看向了李渝，面露疑惑。

　　周小欧脸上一笑，露出了赞赏的笑容：“你想到了？”

　　李渝将几双一次性筷子扔在桌子上，点点头：“如果说那人就是阿海，而我们抓的那个男人也与阿海有关。那么这两个人与曹家都脱不开关系了，咱们先前调查到了一些苗头，还未来得及深入，任婉莹、林骏都被灭口了。任婉莹的灭口还知道计划组织，掩盖罪行，而林骏的死则完全是粗暴的灭口，连凶器都扔在现场，完全是不怕被警方怀疑，将那层朦朦胧胧的纱给掀开了。这不就是明明白白地告诉警方，‘就算你查到了我，又能奈我何呢？’”

　　“这也太猖狂了！”王向亮忍不住喊道，随即又反应过来自己身处的环境，忙又压低了声音：“也就是说，咱么这个案件会不了了之？”

　　周小欧摇头：“我不会，周局不会，袁局也不会，就是不知道他们能顶住多少压力了”，周小欧露出一个很苦涩的笑：“从白塔山焚尸案开始，一切就像是失序了一般，一个接着一个，就像是蝴蝶效应一般，整个都乱套了。凶手的犯罪动机是否明确已经并不重要了，重要的在于凶手只要实施了谋杀，他的行为就一定会暴露出他的个性！行为越疯狂，越不能掩盖潜意识作用下的个性因素和真正目的，从而为我们的侦办工作留下大量的线索。结合到任婉莹的林骏的案子，尤其是今晚发生的一切，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对方坐不住了，由在警方面前露过脸的人物来实施谋杀，他们的目的很明确，将一切知情的人扼杀在自己的手中，这样才能确保万无一失，他们压根不在乎警方的调查，也许是早就有了应对之策。”

　　“会是什么应对之策？”陈恕听得很认真，一张脸像只花猫，唯有眼睛微微发亮。

　　“否认，顶包，权力压制”，周小欧掰开筷子，一边搓着一边说道。

　　陈恕立刻接道：“曹德明这是要正面与我们对上了？”

　　周小欧笑得意味深长——这哪里是正面对上，这是早就打起了警方的主意。这话他并未说出来，牛肉面上来，几人打住了话题，埋头吃起了面条。

　　“我去！”吃到半路，王向亮从牙缝里揪出一根肉丝，不满地嚷着：“这牛肉可真够老的，全塞进我牙缝里了。”

　　李朝阳抬脚就朝着他坐着的凳子踹去，脸上一阵恶心，用筷子敲了敲王向亮的面碗：“我说你恶不恶心？剔牙都不能低个头啊！注意素质，人民警察的素质！”

　　王向亮被李朝阳一脚踹中的屁股墩，他怕痛，揉着自己的屁股躲过来他的第二脚。过了一会儿，他板起面孔，看向周小欧：“头儿，我申请参加明儿对那小子的审讯，这小子把我们队里的小伙子都给整破相了，还撞了队长，我得好好会会他，问问他是哪里来的胆量敢袭警！”

　　李朝阳插话道：“头儿不是安排你和赵刚去守着林蕊吗，是吧，赵刚？”

　　赵刚闷头闷脑地“嗯”一声，又埋头跐溜着面条。王向亮看着他那副样子，没好气地道：“行吧，行吧！”

　　吃完面条之后，一行人开着越野车离开了火盆山，在当天晚上十点钟抵达支队。周小欧立刻通知所有刑警参加案情分析会。队里的刑警们已经都记不清这是第几次在深夜开分析会，最近队里都说这是个黑色五月，接二连三的案件像是多米诺骨牌一样挨个倾倒，警方分身无术，已经感到了极大的吃力，身体和心理的双重透支，让这支雷厉风行的队伍也显出了疲态。

　　老样子，所有人挨个汇报今晚的情况，会议室里的白炽灯管周围舞动着小虫子，和灯光电流声交融成一曲夏夜奏鸣曲。

　　经过一个小时的汇报分析，最后会议得出了林骏也就是曾同案件的基本情况——林骏，真实姓名曾同，山城市人，三年前因参与电信诈骗被判处有期徒刑三年，入狱前为山城政法大学法学院学生。案发地的居民楼位于火盆山工业园区老石油厂区，经调查曾同的父母曾为石油厂的职工，在父母去世后留下了这套单位集资房。曾同入狱后，该房屋交给了对面的邻居负责出租和照应，后由于地理位置过于偏僻且房屋居住环境太差，始终没有人入住，后来邻居就没有再看管了。曾同在半年前出狱，出狱后经热介绍去JF律师事务所当保安，后突然被派至社区街道从事司法援助工作。在任婉莹案件中，由曹德明提出，愿意主动为任婉莹提供法律援助，援助律师便由林骏担任。在林骏面见任婉莹的当天，便给任婉莹下毒，后任婉莹在第二天的审讯中猝死，林骏随即失踪。后在三阳水库发现林骏曾经驾驶过的黑色马自达轿车，摸出其行动轨迹，其曾经的女友林蕊浮出水面。只是，没有想到，同样有一组人盯上了林蕊。这组人马极有可能就是在三阳水库将车开入水库中，并与林骏发生激烈打斗的人。在第一次灭口失败之后，他们也调查到了林蕊这个人，从而跟踪她得到了林骏的藏身之地。

　　此外，现场脚印提取到的脚印共有三种，其中两枚明显是男性所有，另一枚较小的脚印为女性所有。说明在案发现场共有三人，其中两枚脚印分别是属于死者和林蕊所有，剩下那枚脚印为凶手所有。经过分析，该枚脚印长度在26厘米，脚掌偏宽且脚印在现场反映的起落脚有力，跨步大，，蹬、踏、压痕反映很明显，压力不均匀，可以判定该枚脚印所有人身高在175-180公分，体重在70公斤-80公斤之间，是一个身高高大壮硕的年轻男人。

　　从凶器上的血迹和指纹比对分析结果看，没有在公安数据中找到一致的信息。

　　从周围的视频监控看，火盆山石油小区是上世纪七十年代的老旧小区，并没有安装监控探头，只在一家水果店前，有个疑似凶手的男人挑选水果的视频。经过陈恕的辨认，确认该人就是疑似阿海的男人。

　　听取完汇报，周小欧布置了三个任务：一是等待林蕊醒来，询问案发现场有关情况，明确凶手的相关线索；二是调查阿海个人情况，弄清楚在案发时间段他人在哪里，在做什么，要有明确的证明；三是摸清楚那辆五菱面包车昨天一天的行动轨迹。

　　第二天，6月5日上午八点，队里的刑警都按照昨晚案情分析会上的安排出动了。朝阳将赤红色的光芒慢慢洒向天际间，那染红的半边天在白色的天幕下显得尤为的火红，像极了一团炙热的火焰。

　　陈恕昨晚没有回家，就睡在了办公室。李渝叫他进审讯室的时候，他还木然地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李渝叹道：“要不我给周队说一声，你接着休息会儿？桌上那杯茶是我刚刚泡的，你喝喝，醒醒神。”

　　陈恕重重地长舒一口气，昨晚那一顿在地上的翻滚，果然是拉伤了肌肉，他扯了扯嘴角，忍着痛喝下了那杯热茶，咧嘴笑了笑：“我没事，我也想看看这小子究竟是什么来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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