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工阿姨使劲眨巴了半天眼睛，由于眼角不断溢出浑浊的液体，而眼睛又太小，那液体似乎堵住了眼角，让她眼睛眨起来特别费劲：“他戴着个黑帽子黑口罩....”

　　“这个你刚才已经提到了，我想问他的身材个头还有口音？”

　　护工阿姨挠了挠那一头油腻的头发，皱着眉头使劲想着，最后只见她面色倏地垮了下来，脸上挂满了抱歉的神色，讪讪道：“那个....我有点想不起来了....我一紧张就容易忘事....”

　　周小欧又引导性地多问了几句，饶是他平时见多了各种不搭调的证人，此时额头上也是冒出了青筋，这个护工阿姨真是个彻头彻尾地不靠谱，思维混乱，记性奇差，她没有记住那个可疑人员的长相，甚至连他的口音特点都忘得一干二净。问他那个人手里头有没携带什么工具，她想了半天才说道拿了一把大刀，大概和她的拖把一样长。

　　这个回答让守在一旁不搭话的李渝哭笑不得，他插话道：“我已经知道是谁了？’

　　周小欧“啊”一声，非常吃惊地看向李渝：“你怎么知道的？”

　　李渝忍不住笑了起来：“她说那人拿着这么大一把刀，从古至今我只认识一个人爱用这么长的刀，关羽啊，难道不是吗？”

　　听完，周小欧真是又好气又好笑，低声问旁边的护士长：“小红楼里全是特需病人，你们怎么能请个这样稀里糊涂的人当护工呢？”

　　护士长也无奈地低声说：“她有上面的关系，虽然隔得远，但毕竟是人家的亲戚，我们都不好说...”

　　李渝指着走廊上方：“这里安装了监控摄像头，你们之前看的视频就是这个方位的吗？”

　　“是的”，护士长忙点头，主动地将视频打开，一段长达二十分钟的视频缓缓行进。周小欧和李渝都走在电脑屏幕前，看着屏幕里那个忽然出现的可疑人员。

　　“是个男的”，李渝说道：“而且个字不高，头埋得很低，看不清长相。”

　　周小欧将头贴进了屏幕，总觉得这个背影似曾相似，他指着屏幕中的那个背影问：“你不觉得这背影很熟悉吗？”

　　李渝凝神看了半天，还是摇头：“我没有印象。对了，小红楼外面也有监控，我去调过来。”

　　他正要下楼，却被护士长喊住了：“哎，警官，楼外的那个监控没有开，只是个摆设。”

　　“你们的工作是怎么做的？！”李渝生气地说：“这次算是万幸，警方重点保护的对象没有受伤，万一歹徒真的行凶得逞了，这后果你们谁能承担。赶紧打开，让你们的保安人员从现在开始二十四小时守着小红楼，没有我们的命令不能撤岗！”

　　这时候一直在勘察现场的王钊和赵刚，还有去查看楼下病房的李朝阳和陈恕都回来了，王钊长长地吁了口气，周小欧问：“有什么发现吗？”

　　王钊轻轻地点了点头：“走廊里的足迹非常多，但是由于地面事先已经被擦得很干净，所以每个足迹都很清晰，我从中提取到了一组最有价值的足迹，并进行了步幅特征和步态特征的比对分析，结果是....”，他停顿了片刻，接着说：“结果是这个人的身高在一米七左右，男性，体重在五十公斤，是一个身材瘦小的年轻男人。”

　　“身材瘦小....身材瘦小....”，周小欧反复念叨着这个结论，脑子里忽然就闪过了一个人的身影，他和他近距离接触过，对他的身材特征相当了解。

　　“周队，我们这里有收获”，陈恕插话道。

　　周小欧振奋了起来，点头示意他径直说下去。

　　陈恕道：“我和小李哥去了四楼同方位的病房，在窗台的平台上发现了一组脚印，因为那平台灰尘较厚，那组脚印相当清晰，我们已经采集了。那人从四楼窗户攀爬进了病房里，因为四楼入住的人比较少，所以没有安排值班人员，那人从四楼病房出去之后，被走廊里的摄像头拍到了侧面。喏，你看——”，说着将手机横屏递给了周小欧，只一眼，他就从这个侧面锁定了这人是谁。

　　“赵军”，他平静地说出了这个名字：“没想到会是他。呵呵，现在那楼外的摄像机开不开都没有关系，反正他是带着帽子和口罩，看不清他的脸，但是这个侧面照和脚印都可以确定这人是赵军。他昨天才从警察局大摇大摆地离开了，按道理说应该夹起尾巴一段时间，怎么还不到二十四小时他就铤而走险，冲着林蕊来了。”

　　“杀人灭口”，陈恕忽然道：“赵军一定是来杀人灭口的，林蕊作为林骏案件的唯一目击者，她的存在始终是凶手的威胁，所以凶手一定会尽快消除这个威胁。”

　　“但赵军不是杀害林骏的凶手。”王向亮提请着的他。

　　“赵军确实不是直接实施杀害行为的凶手，但不可否认他是参与者与知情者，现在由他出面来实施这个计划，可以说明两个问题”，周小欧沉静地看了几人，说：“一是赵军被人胁迫，必须要完成这项任务，他才能获得安全；二是赵军自己也有把柄落在了林蕊手中，他为了自己的安危也不得不走出这一步。总之，赵军冲着林蕊的命来，只能说民他现在也处于生命威胁之中。”

　　“是阿海？”陈恕小声地问。

　　周小欧没有明确回答，只是看向了他们，安排道：“进去和林蕊会一会，一旦掌握了阿海的作案嫌疑，我们可以立刻安排接下来的调查工作。”

　　一行人进了病房，陈恕走在最后，关上门。护士小何已经把厚重的窗帘哗啦啦地给拉上了，小小的房间顿时变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密室。然后，周小欧只让李渝还有李朝阳进了里间病房。病房里的林蕊正靠着床头，闭着眼睛，胳膊肘支在病床前的小桌板上，把两只手抱成了一个拳头，顶住下巴，沉默不语。

　　病房里只开了床头灯，护士小何已经识相地离开了。四个人的影子被凝固在白色的墙壁上，但仔细看，其中一个人的影子有些微微地颤抖，像是一颗已经发霉长毛的果冻。

　　不知沉默了多久，林蕊终于睁开了眼，鼓起腮帮子，她的眼睛渐渐适应了这股阴暗，只是那里头那股不可名状的坠落感却在不断地撕扯着她，让她头晕目眩般的难受。

　　“你们是想问那天晚上我看见了什么，对吧？”林蕊先开了口，只是语气低沉地似乎要和这黑夜融为一体。

　　李渝放缓了语气，不想还未开始就把她的负面情绪给调动了起来：“那个先不急，先谈一谈今晚的事情，那个人进了你的病房，你看见那人了吗？”

　　幽暗的房间里光线微弱，墙角的空调发出软绵绵的声音，面色苍白的林蕊抬起了头，茂密的长发犹如瀑布，从右半边脸垂下，遮盖住了右眼，握成拳头的手掌之间被护士塞进了一杯热水。当水汽袅袅地飘过她的眼际时，她本来就迷茫的眼神，显得更加地迷茫了。

　　“我.....我.....”，她结巴了好几次，似乎都难以将脑子里的词组合成句子用语言表述出来。

　　周小欧安抚着她：“不着急，林蕊，你慢慢说，外面都是我们的人，你大可放心，不会有危险，你不用害怕。”

　　林蕊端起水杯小口地抿了口热水，这温暖的热度似乎在数年安抚了她那颗早已是紧绷到要炸裂的心脏。她鼓足勇气再次开了口：“那人进来的时候，我正好没有在床上睡着，我当时正巧在洗手间上厕所，听到外面有动静，我还以为是何护士要进来给我换药，我就想磨蹭下.....我这几天扎针吃药都已经弄得没味觉了....就想着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只是没有想到，当我从洗手间里出来的时候，我就和那个人对上了眼，他可能是在病房里没有找到我的人，正好退出来了。她看见我站在外面，好像也吓了一跳，我忍不住大叫出声，那人吓得直接爬窗户逃了，我那个时候也被这给吓得晕倒了，后来是怎么回事，我都记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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