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10日，市局为王向亮举办了隆重的追悼会，在追掉会上，李朝阳嚎啕大哭，支队的其他刑警也黯然泪下。对于警察而言，所有为了维护人民幸福和社会安定而出生入死的人都是英雄，都是值得被人们铭记的，甚至亲人的去世都不如战友的牺牲更加令他们悲痛。可令人悲哀的是，他们的名字总是要通过这样的牺牲来被人提及与记得，成千上万的无名英雄藏在茫茫人海中。王向亮的牺牲，让整个市局刑侦支队的工作都蒙上了前所未有的沮丧和低迷色彩，负伤出席追掉会的赵刚、李渝、李朝阳、陈恕都是一副垂头丧气、无精打采的模样，唯独周小欧昂着头，脊背直立，他注视着被白色菊花丛包裹其中的那张黑白照片，这一次王向亮打扮的清爽干净，往常那油亮的短发和满脸的络腮胡在照片上早就不见踪迹，穿着黑色的警服，嘴唇微微上弯，眼里有闪烁的光亮。周小欧眼眶有点发热：原来王向亮也有这般年轻的时候！

　　从追悼会上回来之后，代局长袁云志组织支队重点人员召开会议。这次会议的主题就是研究如何搜集曹德明在王向亮车祸案中的犯罪证据。

　　李渝打起精神来，将这几天调查得到的情况作简要汇报——在6月5日晚上发生的两起车祸中，王向亮车祸现场的那辆重型货车，通过视频跟踪发现最后在三公里外的乡道上，当是货车上已经没有了司机，勘查人员已经提取了车上的皮屑、头发等生物检材，发现是一名刑满释放人员，目前已下发了通缉令。另外一个当场死亡的那名红色卡车司机廖雄，为一名三年前被判处故意伤害罪的刑拘在逃人员，其个人明显特征为脸部有一道刀疤，熟悉的人都称呼他为刀哥。经调查，廖雄在一个月前因在关西棚户区打架斗殴事件被羁押在青山看守所里，巧合的是，他后来与邢衡正好在一个监舍。通过询问看守所的周管教，廖雄在监舍里的大部分时间都很安分老师，不算让管教头疼的角色，但是在邢衡被分配至该监舍之后，廖雄连续三天与邢衡发生激烈的冲突，最严重的一次，直接将邢衡的后脑勺给砸了个洞。在这次冲突之后，邢衡突然就提出申请要向周队长提供重大案件线索，面见周小欧之后，邢衡与廖雄之间再次爆发了激烈的冲突。但是就在第二天，廖雄忽然因为突发疾病，被当时的值班管教罗伟送往医院救治，在医院救治的过程中，廖雄消失不见。我们调查得知，廖雄的失踪并不是意外，而是有计划有预谋的，管教罗伟在账户在一个月前曾经收到过两笔汇款，第一笔十万元汇款在一个月前，第二笔二十万的汇款在6月5日当天，汇款人皆为阿海。一月前，阿海正策划要将赵军灭口，阿海也交代过当时发生在关西棚户区的那一场打架斗殴事件是他故意叫两帮混混发起的，目的就是想趁乱取了赵军的命。在廖雄失踪的当晚，周队长带着我与赵刚前去丘山镇老院子搜寻任婉莹留下的那份证据时，就已经发现了有人跟踪。当时为了扰乱对方的视线保证证据可以安全地送回支队，周队长把王向亮、李朝阳和陈恕都叫来，选择两条不同的路返回市区。却没有想到，对方的解决办法粗暴简直，直接安排两辆重型卡车追击警方人员，他们的计划不是要抢夺证据，而是想着连人带证据一并毁灭。

　　整个经过听起来似乎并不是太惊心动魄，但只要一联想到6月5日晚上的那场车祸，惨烈又血腥的画面就会透过一个一个的铅字跃然纸上。

　　袁云志拧着眉头，听得很认真，等李渝汇报完后，他颔首示意周小欧接着说，周小欧将身体坐直了点，面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我已经查看了任婉莹留下的那份证据。证据包含一份录音和一个账本。录音已经损坏，目前正在让技术科的同事着手恢复，账本一切完好。账本应该是曹德明这方记录的，主要是近三年曹德明和李海峰之间的利益交换，两人通过和第三方企业合作投资建厂的方式盈利，主要方式为曹德明和李海峰共同出资，第三方企业免费提供厂房、设备等设施，李海峰则为第三方企业提供政策、资金、土地等方面的倾斜和支持。这看起来是合作共赢，但真正赢的只有曹德明和李海峰，我们着重了调查了其中两家第三方企业，发现这两家企业在近三年的时候里经营效益是逐年亏损，几乎是到了资不抵债的地步，

　　但是这两家企业仍旧每年有将近四百万的股东分红输送至德明矿业和永润化工的账户上，而

　　其中一家叫盛利化工的老牌知名民营企业已经处于被永润化工收购的阶段，前期调查得知，这家盛利化工公司的老总从未提及过要与对方合作的意图，而且在公开场合明确拒绝过曹德明和李海峰抛出的橄榄枝，我们本想和他详细谈谈，但调查得知他人已经在三年前离开了山城，据他的朋友所称，他们一家人离开得都比较突然，这其中肯定存在着猫腻。我们与经侦支队的同事沟通过，他们怀疑对方是通过这种与第三方合作的方式，无偿获得了对方的厂房、设备，还将输送的利益变得合法化，而最终这些利益究竟输送给了那些人，账本里有一份详细的名单，目前我还暂时不能在这个会上公布。”

　　袁云志理解他的谨慎，追问：“曹德明这个人有详细调查过吗？”

　　周小欧让陈恕回答，陈恕的脸色依旧苍白，可整个人的精气神却出奇的好，他拿出一张A4纸的表格：“我就顺着周队的话挨个说下曹德明和李海峰的基本情况。曹德明是我市著名企业家，又是市人大代表。追溯起发家的起点就是在丘山镇，他年轻的时候就是个惹事生非的混混，后来因为讲义气豪爽，身边就纠结起了一大群混子，后来机缘巧合他认识了一个老板，充当了这个老板的打手，就此开始混得风生水起。现在，曹德明有一儿一女，儿子和女儿都在德明矿业里面担任高层，秘书是徐卓然，保安经理以前是阿海，这两人是曹德明的左膀右臂。阿海被警方逮捕之后，一个叫做江勇的被任命为新的保安队长兼曹德明的贴身保镖。江勇这个人我们掌握的情况不多，阿海说这人以前也就是个普通的保镖，至于徐卓然，这个人我们也打过几次交道，算得上是曹德明的智囊和军师，很多烂主意鬼主意这个人出的，城府极深且心狠手辣。而李海峰，百强企业永润化工的老总，还是“功勋山城人”称号的获得者，抛开这些头衔，他最让人趋之若鹜的身份则是市长周海勇的亲弟弟。李海峰曾经是山城理工大学的教师，却不安于立德树人本职，内心羡慕商界成功人士的生活。在九年前，李海峰就兼职办起了一家化工企业，起步地点就选在了周海勇当时担任一把手的山城市临水县，原因不言自明。李海峰和他的哥哥，一个经商，一个从政，两人之间的利益交织十分复杂。按照周队的意见，我们目前的重点还是侧重在曹德明和李海峰的刑事犯罪，至于周海勇的问题，我们会在整理好后移交至纪委办理。”

　　“是这样的程序”，袁云志赞同道：“我有几个问题，你们逐一解答一下。”

　　“第一，在刚才的汇报中提到青山看守所的罗管教收到过两笔汇款，第一笔是在一个月前，第二笔是在事发当日，汇款人皆为阿海。但是据我所知，阿海在6月5日事发当日已经羁押在看守所，怎么可能在当日有汇款的行为？”

　　“第二，盛利化工是山城市的老牌化工企业，他们的董事长樊黎明我以前还打过交道，是个很正派又很有胆色的商人，如果不是发生了严重的事情，绝对不会放弃自己辛苦打拼的事业远走他乡，这里面究竟有没有隐情，这隐情究竟有多大呢？”

　　“第三，6月5日发生的两起车祸，已经死亡的廖雄被证实与阿海有关，而阿海是曹德明的贴身保镖，这其中是否有曹德明的指示，有多少证据可证实？”

　　周小欧挨个回答袁局长的问题：第一，通过再次对阿海的提审，他承认在一个月前他汇出过一笔款项，但是并不是汇给罗管教，而是直接汇给了廖雄。他被逮捕带走之后，所有的个人物品都被留在了壹号公馆的客房里，他提到不排除有人以他的名义躲避警方的追踪；第二，盛利化工的樊黎明我们已经有了他儿子的联系方式，他们目前定居在海滨市内，当年的内情如何，我们打算亲自去一趟滨海市见一见樊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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