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明说：“在……”他停顿了一下问：“在一高中待着开心吗？”他可能是不记得闻灯高中的名字了。

　　明明眼前的这个男人还很年轻，但是他此时说的话却像个长辈。

　　肃明好像一直都是这样。

　　闻灯这才找回一点熟悉的感觉：“还成吧。”

　　肃明：“很久没见到你了。”

　　闻灯知道他说的是这两年，但是闻灯选择另一种解读，让气氛不是那么尴尬：“可能是作业留的太多了，我都没时间逃课出来玩了。”

　　肃明没有及时回复，最后只有一句低声的“挺好的。”

　　毫无交集且许久不见的老朋友的再次相遇难免会冷场。

　　但闻灯不喜欢冷场，他笑着看向肃明说：“肃明哥，要一起玩一局吗？”

　　肃明听到这个许久没听到的称呼愣在了原地，半晌才说出一声好。

　　闻灯点了一下好友列表里那个亮起来的头像，把他拉入队伍。

　　下午玩的人多，匹配的很快。

　　两人都没说话，在不近不远的地方互相击杀对手。

　　闻灯盯着远处草丛，在对方才露出半个头的情况下精准爆头。

　　肃明：“你很久没上线了还玩这么厉害。”

　　闻灯难得开了开玩笑，“哈哈毕竟是天分型选手。”

　　这句玩笑仿佛把他们拉回了那个周围围着一堆人盯着闻灯的屏幕大喊着“天分型选手”“闻哥牛逼”的时光。

　　闻灯一直以为自己不在意，甚至无所谓的时光，现在回想起来，还是挺开心的。

　　作为被班内同学选的班长，闻灯在一边混的同时一边还得抽点时间应付老师。

　　当然大部分时间都是闻灯带头混。

　　班主任无数次想把闻灯换下去，但是这个班里没有第二个让大家信服的人了，如果让白松谕当班长那估计反着来的人更多。

　　某一天闻灯难得的履行班长的义务，去提交请假的班级同学补交的作业的时候，闻灯刚走进办公室，就听到班主任对着英语老师说：

　　“我那个班简直没救了，也就白松谕挺好，闻灯那小子全靠脑子聪明品行倒是差的不行，剩下的那些人以后肯定都是社会的渣滓，这个班教了也是白教。”

　　闻灯站在原地，他对别人对自己的评价没什么想法，但是……

　　班级里每一张脸都在那时清晰无比，无论是男是女都喜欢拿闻灯开玩笑，在一起玩游戏的时候，如果输了，他们便会统一阵营，怨怼的说都怪闻灯，要是闻灯一个人把所有人干灭了，他们就不会输了。

　　闻灯知道他们在开玩笑，于是佯装抱歉，主动承认错误。

　　还有太多太多的回忆，里面的每个人都是那么鲜活。

　　怎么能说那群人没救了，都是社会的渣滓呢？

　　班主任好像还没说尽兴，闻灯看着她的嘴开开合合：

　　“都是一眼就能看到人生尽头的人，活了和没活有什么区别。”

　　闻灯走了过去。

　　闻灯对这个班主任还算尊重，他把补交的作业放在了班主任的桌子上，然后说：“没有人的人生一眼能看到尽头，没有人活了和没活没有区别，他们不是社会的渣滓。”

　　闻灯其实从来不会这么说话的，但是他这次就想挨个否定一遍。

　　闻灯说了最后一句话：“他们是你的学生。”

　　“所以别这么说，好吗？”

　　闻灯感觉自己在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有点难受。

　　气势矮上了一节，比起否认倒是更像祈求。

　　只是祈求的不是班主任，而是那一张张鲜活的面孔。

　　过去的记忆像疾风一样，掠过闻灯脑海里的每一寸土地。

　　自己明明这么在意，为什么这些回忆才想起来呢。

　　闻灯短暂的走了下神就被对面一个狙给秒了。

　　挺难得的，他竟然能在打游戏的时候走神。

　　闻灯自己笑了：“失误了。”

　　肃明笑着又点着一根烟，“再来一局吧。”

　　还没点击开始游戏，肃明抽出一根递给闻灯，“你要来一根吗？”

　　肃明的手修长有力，上面盘绕着浓重的烟味，比以前要浓很多。

　　闻灯摆了摆手，“不抽了。”

　　肃明笑了笑问他：“有人管你？”

　　闻灯：“没，单纯不想抽了，没有瘾，以前就是抽着玩。”

　　两人没再说话，继续组队玩着游戏。

　　闻灯看着地图上显示队友的红色标记，忽然怅然的想到以前最少是五个点。

　　红色的标记里自己屏幕里的角色忽远忽近，看上去好像遇到了一队敌人，闻灯操纵着自己的角色往那边走。

　　闻灯有点忘了自己为什么和肃明不再联系了。

　　闻灯只记得自己初三一整个下半年，记忆里都没有肃明的身影。

　　本来职高的人对初中那群学生都挺鄙视的，正常的都是那种初中的学生去黏着职高的人认哥。

　　总是有初中生跨校区去职高那边的校区，有男有女，挺常见的。

　　虽然他们初中部的大部分比较刺激的传闻都和职高部有关，但闻灯倒是不太好奇，也没去过。

　　直到有一次作为班长的闻灯要把一份挺重要的资料交给年级主任。

　　年级主任当时在职高的校区，初二的闻灯对职高的校区很陌生，他难得找到了教学楼，刚走进去就看到里面吵吵闹闹的人，他一眼扫过去竟然发现大部分身上都纹了纹身，有的人的脸上也有。

　　闻灯对纹身倒是没什么恶感，只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多纹身的人聚一起，还挺新鲜。

　　仔细看还能看到他们身上钉的钉子，穿的环。

　　闻灯也只是简单看了一眼，心中没涌起什么波澜。

　　职高部的人也有一部人注意到这个看上去干净的过分的小孩。

　　当时初二的闻灯仅仅因为浑身气质看上去干净的过分而被那群人当做小孩。

　　事实上他在那时候就长开了，俊秀的面容带着挥之不去的少年气，那双桃花眼总是弯着，好像天生就是一副笑容挂在脸上。

　　是一副好似轻而易举就能得到年长女性喜爱的模样，当然年轻少女也不会例外。

　　此时的闻灯由于走了很漫长的道路，黑色碎发凌乱的搭在额头，一双漂亮的桃花眼也有些局促。

　　太格格不入了。

　　这也是肃明看到闻灯的第一个想法。

　　闻灯有想向周围的人询问的想法，但是周围人无论男女的气质都是能把他拎起来的揍几个来回的模样，他打算先找个空闲的地方慢慢观察。

　　一条空荡荡的走廊映入眼帘，与吵闹的其他走廊和大厅形成两个世界。

　　是教师办公室吗？这么安静。

　　闻灯往那里走了过去，他莫名感觉背后的人群不再嘈杂，甚至沉默。

　　后背也有点莫名发烫。

　　刚刚走了那么久可能是后反劲吧。闻灯这么想到。

　　闻灯走近才发现原来走廊上站了个人，很帅，但看上去还挺凶。

　　那人靠在窗边抽烟，但是年轻的闻灯看不出来他不好惹。

　　闻灯也就感觉这人就是有点孤僻吧。

　　走廊并不长，闻灯的视线沿着走廊搜索了一圈，并没有教师办公室。

　　想来确实不会有人直接在教师办公室前面抽烟。

　　闻灯在离那个男人两三米处停驻。

　　闻灯开朗的开口问道：“嘿，哥们，你知道崔老师的办公室在哪吗？”

　　离得近的人群惊呆了，他们本以为这个小孩应该是在初中部听说了肃明的名声，想来凑近乎，在他靠近肃明的时候，他们还以为这个小孩能被肃明身上那股压迫感给逼退，结果……却这么出人意料。

　　肃明盯着闻灯看，闻灯确实感到了一种莫名的压迫感。

　　在闻灯以为他不会开口的时候，面前的男人用十分沉的男声说道：“三楼，右转。”

　　闻灯笑着朝他说：“谢了哥们。”

　　第二天，闻灯手机里忽然多了一个好友申请。

　　好友申请很短，只有一句话：我是肃明

　　闻灯听过这个名字，也算知道他出名的原因，但闻灯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得罪了这位。

　　闻灯通过了好友申请。

　　对方没发话。

　　但在下午，忽然一阵振动把在课上熟练睡觉的闻灯吵醒。

　　闻灯揉了揉眼睛，点开手机。

　　[肃明：下楼]

　　这是要来揍他吗？

　　闻灯思考了一下，还是从教室里走了出去。

　　老师有叫住闻灯，但是闻灯只是用一句去上厕所堵住了她的嘴。

　　闻灯走到了教学楼底下。

　　上课时间，入淮初中部还是比较安静的。

　　闻灯这才发现天上飘落的零落的雪花。

　　一层薄薄松雪安静的搁置在路面上，原来这雪已经下了很久了。

　　肃明站在雪地里，一身黑色的风衣衬得他修长。

　　闻灯看到了那种熟悉的脸，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自己问路的那个人就是肃明。

　　眼前那张看上去不太好惹的脸上却忽然露出一个有点僵硬笑容。

　　闻灯看得出来他笑并不熟练。

　　“你好闻灯，我叫肃明。”

　　肃明的话说有点快也不太自然，让闻灯莫名有一种这句话他好像排练了很多遍的错觉。

　　但闻灯并不在意这个错觉，他的第一想法是：

　　明明是孤僻的人，为什么要笑呢？

　　闻灯没有问为什么肃明知道他的名字又为什么要来找他。

　　闻灯只是笑出了声，他说：“哥们，我可以教你笑，你要学吗？”

　　闻灯本来是报着被揍的心态下的楼，而他现在说的话仿佛生怕自己不被揍似的。

　　闻灯猜自己可能是有点紧张了，因为他一紧张说的话就不会经过大脑。

　　但是闻灯就是有那种魔力，他无论说什么话都不会让人生气。

　　肃明听完他的话竟然弯了弯眉眼。

　　那双深邃的眸子总算真情实感的柔了下来。

　　“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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