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省，某不知名处。

　　“你这是横生枝节。”

　　“我必须杀了他。”

　　“这人在云中市，可不在你的安南。引火烧身，你会连累我们。”

　　“云中又如何？您刚好也可以看看，看看我是不是比徐子轩更强？”

　　“你们......一个两个就这么想挑战徐子轩？”

　　“谁让他这么多年都让您一直心心念念。”

　　“放肆。”

　　“是，父亲。”

　　“哎，你对你这个老师，还真是上心。”

　　“他......只是让我不能袖手旁观。”

　　“一切都计划好了？”

　　“是，定会万无一失。”

　　“如此，你去吧。让我看看你们两个，谁能真正战胜徐子轩，谁又能帮我放飞好我手里的这些风筝。”

　　“您说过，要有人的情感，才能完美地在这个世界上生存。父亲，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Z省平州市，省公安厅附楼，心理辅导中心。

　　“吵架？是男人还是女人？”

　　“男人......好像是两个男人。”

　　“那你呢？你在做什么？”

　　“我站起来了。我朝屋子里走过去，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激烈，好像在摔东西，在打架......门是虚掩着的，我贴在门缝边看，什么也看不清楚......”

　　徐子轩的原本略显机械的声音渐渐激动起来：“我咬着棒棒糖，伸出手要推开门！”

　　“别怕。放松......深吸气，抬起手。”

　　按照指令，徐子轩不由自主地抬起了胳膊，停留在半空中，似乎随时都可以将眼前虚掩的门轻轻推开。

　　很显然，医生明白，推开门即将看到的景象非常重要，这段回忆也非常关键，就连一直在房间外安灏禹看到这里也皱起眉屏起了呼吸，紧张地等待着什么。

　　身体越来越热，徐子轩感觉心里那股人性中最阴暗的一面也好似再推门的一瞬堕入地狱，炼火燃起之时，整个人像是被某种应激反应推了一把，伴随着一声“啊——”，他下意识紧闭起双眼，惊恐地从沙发椅上直直地坐了起来。

　　Z省平州市，省公安厅附近，街头游园。

　　天一冷，似乎人就会第一时间想起烤红薯。

　　半个小时后，寒风中的两人一人捧着一个热气腾腾的烤红薯坐在了游园里的长椅上，刚刚出炉的温度透过薄薄的纸袋传递到掌心，感觉有些烫手，但谁也舍不得松开。

　　没有烤红薯的冬天绝对是不完整的不是？

　　“老徐，”一边撕开焦黑的外皮，安灏禹一边摸了摸耳垂激动地直嚷嚷：“我就不该相信谢展那臭小子！爸办公室的保险箱里哪里来的什么小保险箱？还真以为是俄罗斯套娃吗？！”

　　和城管艰难地打着游击，还坚持用那种大大的柏油桶制成的烤炉的老大爷刚刚说，他的红薯是从云南亲戚家的，那里的红土地非常肥沃，海拔高、病虫害少、昼夜温差也大，种出的红薯糖分要比普通红薯高出好几个度，特别特别甜，随便怎样吃都好吃。

　　听老大爷这么一说，徐子轩便挑了一整箱生红薯放在车子后备箱里，准备带回家蒸、煮、烤换着花样做给苗苗吃，然后又和安灏禹买了两个烤好的吃了再走。

　　看来，老大爷果然是个实诚人。轻轻掰开，金红色的果肉已经被烘烤得流淌出了糖汁，散发着诱人可口的气息，光看着都觉得是暖融融的甜蜜，让人忍不住咽口水。一口下去柔软甜糯，充满了儿时的味道，就像是寒冷的冬天最温暖的存在，之前在心理辅导室的惊恐也在这一刻被驱散得一干二净，整个人都渐渐暖和了起来。

　　这让徐子轩有精力琢磨催眠结束后医生的建议，仍然是因为那时的自己年纪还太小，无法接受亲眼目睹的场景，所以即便进入催眠状态，大脑在应激条件下也会下意识的回避。

　　可为什么自己会在高远光的案子中忽然梦回当时的莲子村呢？到底高远光有什么特殊的情况会在无意间刺激到自己的大脑？

　　“喂，老徐，吃出初恋的味道没？”

　　闻声回过神来，瞧他已经干干净净地吃完了一整个，却还和小时候那样舔着焦糊糊的红薯皮也不舍得扔掉，徐子轩忍不住把自己掰开的另外半个分他。

　　“你还能有烤红薯甜？”

　　能有心思打趣自己安灏禹便知他没在继续纠结催眠结果的事了，哪怕说自己不如烤红薯甜，那也只能说明自己是他的世界第一初恋。

　　这么一想，安灏禹毫不客气地接过他递来的那半个，嘴里一边咬下一口，一边还幸福地哼起了什么不知名的跑调小曲。

　　Z省云中市，九塬区，东林路，2018年12月21日。

　　时间已过凌晨，忽然降温的天气让行人都匆匆加快了回家的脚步，到处街道都显得冷冷清清的，然而东林路附近倒是依然热闹，周边的酒吧、夜场、歌城似乎才刚刚进入夜生活的节奏。

　　正在驾驶着一辆豪车的司机侧首看了眼放平的副驾位，从头到脚一身名牌的人上车时还口齿不清地炫耀着他那胀鼓鼓的手包，没多久就醉得昏睡了过去，若不是有带着浓重酒气的呼吸声正呼呲呼呲地响着，真让人怀疑是不是喝了太多酒精中毒昏死了过去。

　　醉汉的手机一路上响个不停，都是同一个没有保存姓名的号码，虽然不知道是谁这么不死心从还没离开地下停车场时就一直打，这都打了差不多十多个电话了，但估计多半都是在酒吧里认识的某位美女吧。

　　烂俗的歌声吵得司机心烦，他干脆直接摁了关机键耳根子这才清净了，可一抬头就看到前方不远的路口有三三两两的车不约而同亮起了刹车灯，司机紧抿着双唇，最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交警竟然在凌晨时段查酒驾，而且已经持续了整整一个星期。

　　东林路虽然不是蝴蝶酒吧和目的地的必经之路，但若是绕路，时间要多出一个小时会有太多变数不说，而且也不能完美地实现自己的计划。因为地下管网改造，东林路的红绿灯、道路监控都没法正常使用，如果没有交警在这里设卡简直就是完美。

　　幸好，司机对此早有准备。

　　他渐渐放缓车速，先是把车停了下来，然后脱下和醉汉一模一样的外套塞在腰后，紧接着探过身子把原本平躺的副驾位升了起来，又推了醉汉的脑袋一下。

　　对方呼噜一声，转过脸靠在只升起了半边的车窗上继续睡——醉汉右侧额侧有一处才缝合起来还没拆线的伤口，如果不转过去这个角度正好能被交警看个一清二楚。司机不敢肯定交警会不会注意到这个明显特征，虽然这时候交警早就已经站得不耐烦了，而且他一直把副驾和后座上的车窗开着，开了一会儿车内的酒味也被吹得差不多了，大概率只是让自己吹一下酒精测试仪就会放行，就算万一伸脑袋往车里看，只要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也记不住一晚上这么多喝了酒的人。

　　幸好这人喝醉了就像死猪一样，随便怎么摆弄都听话的很。其实，司机并不怕交警会记住这人，反正不出两天就会有人发现他的尸体，他是担心如果因此询问上几句而对自己的长相留下印象，哪怕只是一个大概的印象，如果进行素描就得不偿失了。

　　一键升窗把副驾和后座的车玻璃全部关好，慢慢开到指定的位置踩下刹车，司机拿出一顶黑色的鸭舌帽戴在脑袋上，压了压帽檐，然后才缓缓摇下驾驶位的车玻璃。

　　“你好，检查酒驾，”交警机械地重复着一晚上不知道要说多少遍的话：“请吹一下。”

　　按照指令，鸭舌帽伸出半个脑袋吹了一下酒精测试仪，交警看一眼便扬起手里的夜光指挥棒放行。

　　一切都很顺利。

　　鸭舌帽的右脚一直轻放在油门上，可还没等他踩下去，车窗也刚刚升起一半，副驾上的人忽然不知道在抽什么风扭动着身体，脑袋往左一耷拉，朝着前排中央扶手的位置就要吐。

　　听到车里有动静，交警一弯腰，皱着眉满脸问号地出现在半截空窗处，张嘴正要询问怎么了，鸣笛声夹杂着骂骂咧咧的嘈杂声就此起彼伏地传来，交警直起身一边不耐烦地挥挥手说了句“赶紧走”一边朝后方走去。

　　虚惊一场。

　　一脚油门飚出去的时候，副驾上的人已经把中央扶手的两个杯架吐得满满当当，鸭舌帽依旧面不改色，一边瞄了眼后视镜，应该是交警在查后面那辆车时遇到了酒驾司机从而发生了什么争执，一边摸出张满是LOGO的手帕胡乱擦了几下就把一滩烂泥的人推回副驾上瘫好。

　　等到快驶出东林路的时候，鸭舌帽再次把车停了下来。他从背后拿出外套重新穿在身上，又把脑袋上的帽子取下来，最后伸手过去把副驾位再次放倒让醉汉躺在上面，这才不急不忙地离开。

　　没过多久，摇摇晃晃地开着S形的豪车出现在了一条空旷支路的道路监控里。

　　Z省云中市，城郊某县道，转弯处。

　　收拾好现场，鸭舌帽拉开价值不菲的手包，将里面整整齐齐的好几叠人民币全部都揣进了兜里，然后，他把已经变成尸体的醉汉搬到驾驶座摆好，右脚放在油门上，脑袋趴在方向盘上，做出了在驾驶途中睡着了的状态。

　　紧接着，他面无表情地摁下了自动驻车制动器，静静看着这辆豪车缓缓驶向了道路边坡。

　　干脆地拍了拍手，鸭舌帽转身骑上自己早就停在这附近的电瓶车，趁着月黑风高消失在了浓浓夜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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