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省安南市，田阳县高中，教师宿舍，周泓家。

　　在了解了警察的来意之后，周泓先是为并没有学生出事而松了口气，然而却随即无力地坐在了凳子上，垂着头有一下没一下地搓着双手，一副无助又无奈的样子。

　　“是学校通知我，我才知道小英出了事。没人看到，没有监控，警察也是没有办法。小英还在，我已经很感激了，就连医生都说这是奇迹，如果是再晚送过来几分钟肯定没得救。”

　　“这几年，你有去过交警队了解案子的进展吗？”

　　“刚出事那会儿去过几次。警察和我说过，如果找到什么线索一定会第一时间告诉我。警官，我就算天天去有什么用，人家警察也尽力了，更何况他们从来都没忘记过这案子，逢年过节还来人看望小英和我们一家人.......还有，”说着，周泓抬起头环顾了一圈自己家，眼眶中盛满了泪水：“就这......已经给组织添了这么多麻烦，孩子读书的学费杂费是免了的，当时抢救小英欠了医院那么多钱也没催我们，当班主任、当语文组的组长每个月学校都有补贴，我知道也是大家.......”

　　怪不得门卫老大爷说周泓为人好得不得了，眼下他都这般处境了，心里记得是大家对他的种种帮助，心里想得也是尽量少给大家添麻烦。

　　听着他把眼泪强忍着酸在鼻腔里的声音，徐子轩只觉似乎有拳头一下一下打在胸口处，以至于当拿出罗涛的照片问周泓是否认识这人时，他的灵魂都在颤抖。

　　接过照片，周泓仔细辨认了一会儿又还了回去，摇头道：“不好意思，我应该没见过他。不过，警官......”他咽了下口水，问得有些小心翼翼。

　　“是不是......他就是那个肇事的司机？”

　　Z省，省会平州市，平城区养老服务中心。

　　回到省厅工作已经一段时间了，当了副厅长秘书的谢展确认了曾经看到的那个小保险箱已经不翼而飞，这让他更加奇怪。因为，厅领导办公室的安保系统是非常安全的，如果有人拿走了那只能是安泽文本人，而如果那个小保险箱没有秘密的话为什么安泽文会转移地点？同时，他也已经把安泽文的行踪基本弄了清楚，而让他万分震惊和疑云重生的是，堂堂的省公安厅副厅长竟然在和张文佳那个女杀人犯一次又一次地见面！

　　对此，谢展唯一能将安泽文和张文佳联系起来的是，张文佳是安南市双山县人，她也是在双山县犯下了7宗命案，而在张文佳被抓和审判期间，安泽文还在双山县刑警大队工作，直到张文佳坐牢三年之后，他从双山县调去了原云中县，从此一路高升直到现在。

　　或许是安泽文不仅是自己的师父还是徐子轩的养父，也或许是深知从安泽文那只老狐狸那里自己很难查到什么线索，于是天才博士谢展把突破口放在了张文佳身上。

　　就算张文佳曾是个连环杀人犯，但她现在毕竟已经步入暮年，谢展觉得对付她自己还是绰绰有余。跟踪了一段时间，他发现张文佳出狱后的生活还算规律，平时要么去参加刑满释放人员再就业技术培训，要么在咖啡馆和安泽文或是另一个男人见面，要么就是一个人在街上闲逛买点东西。

　　张文佳在平城区还租了房子，用的是化名，谢展估计她用的身份证也应该是假的，对此他倒也理解，毕竟张文佳这三个字几乎就是变态杀人魔的代名词。虽然在情理之内，谢展还是私下联系了房东，对方果然并不知道张文佳的过往，还说她付租金很爽快，每次都是按时微信转账。

　　除了和安泽文的联系，其实张文佳显得很正常，还会用微信转账，看起来对现在网络生活模式适应的也很快，有时谢展甚至觉得她看不起来并不像是个会取了七条人命的人，但这一年多在云中市刑侦支队的工作经历也让谢展深切地体会了什么是人不可貌相，加之他还仔细查过张文佳案的所有卷宗，证据确凿是铁案无疑了，当时没判她死刑纯属是因为怀了孕。

　　想起支队，谢展在心里暗暗发誓，总有一天，自己会再次回去，会再次与所有人并肩作战。

　　正在胡思乱想，张文佳打的网约车已经在平城区养老服务中心的大门外停下了。

　　开着车经过她身边，谢展一边跟着路标径直往地面停车场的方向而去，一边在后视镜里看着她步行进来。

　　她来这里干什么？

　　Z省安南市，田阳县高中，教师宿舍外。

　　刑警小鲁参加工作也有几年了，可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拦警车。

　　看到警车如愿停下，驾驶位的车窗也摇了下来，站在车前如张开双手如同螳臂挡车的女学生这才走了过来。

　　小鲁一眼认出她来：“你不是刚刚......”

　　没等对方把话说完，女学生忽然弯下腰打断她：“不是周老师。”

　　小鲁一愣：“什么？”

　　“不是周老师。”女学生又重复了一遍，抬眼看向坐在后排座的人，接着道：“我刚刚一直在周老师家门口听你们说话。”说话间，她直起身子打开后排车门一屁股坐了进去，转过头时更是用毫不客气的语调对徐子轩道：“我虽然不知道你们在怀疑周老师什么，但无论是什么，都不是周老师。你们别白费心思了。”

　　“你肯定？”徐子轩饶有兴趣地抱臂看她：“程思思同学。”

　　程思思一愣，随即却明白了过来，她一面把手里着的课本翻了个面，一面冷笑道：“我当然肯定，周老师是什么样的人我再清楚不过了。你们这些警察知道什么？撞了师娘的人几年都查不到一点线索，还只耍这些小聪明！怎么？以为自己是福尔摩斯吗？该不会还幻想着我会和华生一样傻乎乎地问你是怎么知道我名字的然后你叭叭叭地解释我又对你所谓的推理心生崇拜之情吧？别做梦了！周老师是好人，他不会怀疑你们今天来真实目的是什么，我可是一清二楚！总之，我再说最后一遍，无论是什么，都不是周老师。”

　　好家伙。听她这一通维护周泓，前排两人不禁目瞪口呆地相视乍舌，心道这女学生也太能说会道了吧，就连徐子轩也好像被她说服了一样，沉默着如同无言可辨似的。

　　“你知道给我们辅导的时候，周老师为什么要开着门吗？”

　　不等是不是有人回答这个问题，急着为老师正名的程思思已经一刻不停地继续往下说了：“他给我们这些成绩差的学生课后辅导从来都不收一分钱，他总说想要离开田阳就必须自己考出去，能多考一个是一个，等我们有出息了再回来，这样田阳才能越来越好。去年我们在网上看到不知道哪里的老师把学生喊到家里补课却干些禽兽的事情，周老师这才在每次辅导的时候把门打开。”

　　“何必沽名钓誉？身正不怕影子斜。”

　　听到徐子轩脱口而出的这句话，就连小鲁都觉得他如此评价周泓这样的老师实在太过分，幸好长期共事的肖明听出他是在故意激怒程思思，赶紧给她递了个眼色示意不要着急。

　　“不是！你什么都不知道不要乱说！”果不其然，程思思一听立即又急又气，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射出无法遏制的怒火死死瞪过去：“他说！他说让我们不要有负担，让我们的父母不要担心！！你！你是警察吗？你们真的是警察吗？！你们怎么能这样什么都不知道就怀疑周老师？！”

　　果然和自己推测的一样，这样的周泓不仅连罗涛是害他妻子常年瘫痪的罪魁祸首都不知道，而且以他私德就算知道也会选择正当的法律途径而不是杀人泄愤复仇。

　　徐子轩朝程思思肯定地点了下头：“我是警察，这一点和你对周泓的信任一样毋庸置疑。是，今天我们来确实是因为有案子可能牵涉到他。所以程思思同学，你的话其实是自相矛盾的，我们怎么可能什么都不知道就去无缘无故地怀疑一个人？但你放心，我答应你，我们警察一定会尽最大努力查清事情真相，不让任何一个人受冤枉受委屈，包括周老师。”

　　“你说什么？！”程思思一时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真......真的？”

　　“真的。但你说的那些话，并不能真正帮助到你的老师。”

　　“为什么？”程思思急了：“你不是答应......”

　　“答应你是出自警察的本职工作，而不是刚刚你那番话。程思思同学，一个人只有自己有能力，才能让自己想要帮助的人得到真正的帮助，否者说得再天花乱坠也没用，故意考差成绩想借着辅导的时候帮忙做饭做家务也没有用。”

　　“你！我......”有些不服气的程思思似乎还想辩解，话没说完却摇了摇头：“你等着！我会真正帮助到周老师的！”

　　说完，她气咻咻地打开车门，可在关上的一瞬间忽然埋下头定定地看向徐子轩：“你，你不是看到我的课本才知道我的名字的吧？”

　　徐子轩闭上眼睛：“是看到了你的课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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