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些话，姜亦涵几乎不敢扭头去看身旁的人，更不敢想象此刻温书沅究竟会是什么表情。

　　“好。”出乎意料的，温书沅淡淡应了一声，再次握住姜亦涵的手:“那我先去车上等你。”说完，她没再管身后的人，径直朝门口停着的黑色轿车走去。

　　手心还残留着刚刚被握住的余温，姜亦涵愣了几秒，随后握紧拳头，平淡开口:“学校门口人很多，我们去那边的巷子说吧。”

　　也不管姜诚答不答应，她拄着拐杖就往学校对面的小巷子走去。

　　姜诚咬咬牙，也只能跟上。

　　没人注意到黑色轿车旁边一直隐藏着的身影，在姜诚离开后，她也悄悄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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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中旁边的小巷子是家属区，平时基本上都不会有什么人来这边，这会儿正是放学的时候，大部分人都忙着吃饭，更是不会有什么人过来。

　　只有零星的几个人路过，不过都不是一中的学生。

　　这倒是让姜亦涵松了口气。

　　两个人刚站定，姜诚就迫不及待地开口:“涵涵，我最近这……手头有点紧，你看你能不能……”

　　话还没说完，姜亦涵立马打断:“你去找过奶奶了？”

　　姜诚面色一僵:“这……家里是不是换锁了啊，我那钥匙对不上啊。”

　　姜亦涵垂了垂眸，还好自己提前换过了门锁，不然按照姜诚这个德行，看见自己不在家，估摸着直接就要把家里翻个底朝天了，好在奶奶没受他的骚扰。

　　“没有钱。”不同于往日的犹豫，姜亦涵这次很果决。

　　姜诚愣了一下，陪笑道:“怎么会呢，你平时不是兼职，还有家里的低保，多多少少总得有吧，你也不忍心看爸爸被要债的四处追赶是不是？”

　　不忍心？

　　看着面前的人说出这种不要脸的话，姜亦涵没说话，她早就该意识到，自己的父亲早就不是小时候那个人了，在他沾染上赌瘾之后，就已经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烂人。

　　姜亦涵拄着拐杖的手动了动，把自己受伤的左腿往前挪了挪，冷声道:“没钱，因为腿被追债的打骨折了，钱都用来治病，你自己想办法，我没钱帮你，奶奶也不可能有，我们还要留着钱吃饭。”

　　但是姜诚才不管这些，一听姜亦涵语气坚定，他急了:“不是，你再想想办法，那些追债的隔三差五就来找我，我躲都没地方躲，你总不能看着我像过街老鼠一样被人追啊。”

　　听了这话，姜亦涵只觉得好笑:“你在说什么啊姜诚，你是人吗，是谁把家里弄成现在这样，我和奶奶吃饭都要省着吃，我的腿因为你欠钱被别人打骨折，你竟然还想着要钱，你他妈是不是人啊？”

　　说到最后，姜亦涵几乎是用吼的，夹杂了所有复杂的情绪。

　　看着姜诚愣愣的样子，姜亦涵吸了吸鼻子，继续说:“你赌博赌了十三年了，欠的钱就像个无底洞一样，你指望谁帮你还啊？以前妈妈劝你不要赌博，你不听不说，反而对她动起手，结果倒好，离了婚你更是变本加厉，赢了还钱输了借钱，你他妈以为你是亿万富翁吗，家里穷成什么样你知不知道？”

　　“房子都差点被那群人抢了，我和奶奶差一点就要去住桥洞，你还在跟我要钱。”

　　一口气说完，姜亦涵抿抿唇，空出来一只手抹了抹眼泪。

　　“我没有钱，你走吧，要是追债的找上我，我会说没有见过你的。”

　　“没有钱”三个字再次触碰到了姜诚的神经，他直接抓住姜亦涵的手臂，神情急切:“涵涵你救救爸爸啊，这次要是还不上我真的完了啊，你等我下次赢了，一定全都给你和你奶奶！”

　　不知为何，看着姜诚这副模样，姜亦涵突然想起来，爸妈离婚之后，妈妈走之前跟她说的话。

　　“涵涵，妈妈对不起你……以后就只有你一个人了，不要听你爸爸的话，不要信他，快快长大，带着你奶奶离开他吧。”

　　那时姜亦涵六岁，姜诚赌博已经有两年多了，而姜母在帮着还了两年多的债之后，离开了这个家。

　　姜亦涵知道妈妈的苦衷，姜母一个人也没办法收拾烂摊子，于是留下一笔钱之后离开了。

　　只是那笔钱……后来被姜诚发现，被他抢走，在赌场里输了个精光。

　　见姜亦涵许久不说话，姜诚试探着叫她:“涵涵？”

　　“别他妈叫我。”姜亦涵盯着他:“你不觉得你恶心吗？你要真的有这种想法，你早就不会赌了，何至于今天欠下这么多钱。”

　　“姜诚，我不想再看见你，我也不会说我今天见过你，你好自为之吧。”

　　话里话外的意思都很坚决，姜亦涵不会再管他了。

　　“姜亦涵！你真就这么狠心吗？我可是你爸啊！”姜诚冲着她大喊。

　　爸这个字对于姜亦涵来说有些陌生，她好多年都没喊过了，如今听来，只觉得好笑。

　　她扯了扯嘴角，嘲讽道:“你可没把我当女儿。”

　　过了几秒，姜亦涵又犹豫着开口:“如果你真的改过自新了，我和奶奶会原谅你的。”

　　说完，姜亦涵自嘲地笑了笑，都到这种时候了，明明清楚姜诚是什么人，可心里却还是忍不住对他抱有一点点微弱的期待。

　　也是最后一点亲情的羁绊。

　　姜诚盯着她看了很久，眼神暗了暗，最终还是没说其他的，朝着另一边离开了。

　　秋末的风刮过，有点刺骨，安城是典型的南方城市，冷是刺骨的冷。

　　姜亦涵浑身颤了颤，看着渐渐变黑的天色，叹了口气，拄着拐杖准备离开这里。

　　她和姜诚耗了很多时间，温书沅估计都到家了吧，害怕某人等久了生气，姜亦涵决定抄个近路。

　　刚转身往前走了两步，却愣在了那里。

　　一旁的阴影里，站着她此刻最不想看到的人。

　　拐角的那棵大树底下，温书沅静静地站在那里，路灯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在这样的天气里显得格外孤独。

　　姜亦涵的心里凉凉的，一时之间，竟说不出一句话，她不知道温书沅是否听见刚刚的那些话，更不知道温书沅听见了多少。

　　“怎么不走了？”温书沅看她不动，主动走过来抓住了她的手臂，不小心摸到了姜亦涵拄着拐杖的手掌。

　　“手都这么冰了还不快点走吗？你是不是想生病了。”温书沅皱了皱眉，拽了拽她的衣服，示意她快点走。

　　姜亦涵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顺着温书沅，跟着她往车的方向走。

　　一路上两个人都没说话，姜亦涵跟个心虚的贼一样，偷偷摸摸地看温书沅的表情，生怕错过一秒。

　　还好，那张俏脸上没有出现对自己的厌恶，也没有什么怜悯。

　　这让姜亦涵松了一口气，不过心里还是有些疑惑，关于她和姜诚的对话，温书沅到底有没有听到。

　　安安静静的吃完饭，姜亦涵实在是忍不住了:“你……不问我？”

　　温书沅没有回答，慢条斯理的放下碗筷，反问她:“你待会儿有空吗？”

　　姜亦涵愣了愣，随即点点头:“有，怎么了？”

　　“那我们上楼说吧。”

　　说完，温书沅擦了擦嘴，径直往楼上走去，也没管身后的姜亦涵是什么表情。

　　反应慢半拍的姜亦涵也离开餐桌，跟着温书沅上了楼。

　　姜亦涵本以为会去温书沅的房间，可那人却直直地站在自己的房间门口，看到她上来，笑着问她:“去你的房间吧，好不好？”

　　带着一点点撒娇的姿态。

　　姜亦涵根本没有办法说不，于是打开门，让人进来。

　　两个人面对面坐下，没人开口，房间里一时弥漫着沉默的味道。

　　过了一会儿，姜亦涵率先开口:“你是听到了的对吗？不然你不会坐在这里，面对面的和我说话了。”

　　温书沅也不扭捏，大大方方承认:“嗯，我听到了。”然后……她撒了一个小谎:“我不知道那是你的父亲，看到你和他进了巷子，我怕你出事，所以才跟了上去。”

　　她绝对不会承认，这几年有自己的私心作祟。

　　姜亦涵轻轻叹了口气:“所以你都知道了，关于我的家庭，也关于我的父亲。”

　　温书沅不好明说:“听到了一些。”她在心里悄悄说，其实奶奶早就告诉我了，只有你这个笨蛋还不知道，还想一直骗我。

　　过了许久，没听到姜亦涵说话，温书沅有些疑惑，正准备说些什么来缓解气氛，就听到那人说了一句让她心痛的话。

　　“既然你都听到了，你为什么不讨厌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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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姜又开始自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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