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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读小说网 > 都市言情 > 《八辈子完结+番外大结局》在线阅读 > 正文 第4章 04.一辈子(3)4

第4章 04.一辈子(3)4

陈徊 2023-05-03

  不巧,偏听茶小二问起近来灭门惨案是否属实一事,我多留了个耳朵,旦听说书人讲遭灭的原是北朗周家,全族除一小子外无活口。

  说书人一嘴话真假掺半,添油加醋天花缀得一悲案成戏,引得茶小二聚精地竖耳听,末了还端上几碟点心小菜与一壶便宜黄酒,撤掉抹桌布同说书人共饮。

  「这周氏灭门的事生趣,你怎的不写进话本里,说书的也好说说,定能赚得多。」茶小二唾出口壳,嚼吧嚼吧忙接着送瓜子进嘴。

  「你不懂,」说书人小茗口黄酒摆摆手,站起身谢了谢茶小二的款待,朝腰间带里掏出几个铜板,置在桌上,「有些事,不能讲。」

  我听罢跳下梁,捞点桌上茶客剩下的花生米装作吃茶客路过,往说书人容钱的陶器里掷了几两碎银子。

  真正的灾难面前,没有可供人下酒的谈资。

  7.

  我本以为,说书不过说书,胡编乱造的本事再不容小觑,世间诋毁我的,也不是一日两日,自也造不成甚大害。

  为财为利瞎编故事的非一人两人,我听了当耳旁风,笑笑就过。谁知说书人并非都长着一颗肉生的红心,胡诌的气力不逊于官场颠倒黑白的讼师,辱我为魔头也就罢了,不多几日竟将灭门的罪名扣在我头上。

  哪知,常与我做比的那人他信以为真,真派遣众人寻我,欲要向我递战书,约我一战,意在除掉我这毒瘤。

  我行走世间,除乱葬坟外甚少于同地久留,居无定所,也甚少与人交集,没几个说的上的故友,行踪不易寻。

  故我承认,为与我见上一面,他煞费了苦心。

  我期间听闻不少自称为他下属的人街头小巷大放厥词,便知他手底下能人不足,多是嘴皮子功夫一流的草包,真能够寻到我的皆有些过人本事。

  不知是他识人不清还是有意为之。

  恰逢我无事闲暇,若剑在身便与他们过几招活动活动教酒肉泡酥的筋骨。我自小习武,来的大多在我手下过不了三招。

  终了前,我皆问他们一句。

  为何来。

  寻到我的,皆未能活着回去。顾不上家里老母妻儿,摸不见身前身后名,唯因名士一道令,前赴后继蹈死不顾。

  多的,是悔不当初的人。

  他们冒死送到我面前的书信染了血,全成了他们的遗物,一封封叠好存进路边摊买的小木匣子里,放郎中屋头,我一封未拆。

  命陨的愈多,世道传我愈不堪。我仍是逍遥自在,往返于杂乱红尘,嬉闹与人,把酒言欢。

  红肉香白肥腻,勾栏台上粉墨戏,贫人苦来富家笑,朱门风流不见消。

  合州江南好景,夜醉沉温柔乡,听红楼小宦几阙艳曲,兴头奏箫以和,端觞弄舞,月高悬至天际白,销膏靡骨而不觉。

  每日由兴往返,偶尔,杀杀些不知好歹扰我兴的拦路烦人。

  8.

  晚些时候,我回坟地里和一些落魄人喝酒,得到些真真假假的传闻又听有人找我决战一事。

  月明稀星,草间小虫轻鸣的夏日,凉风习习抚人凉,两三人盘腿围坐火篝旁,三言两语嚷嚷醉话。

  蚊虫不爱近我身,夏日里我自无红包瘙痒困扰。坟地多无家可归死不求风光大葬之人,衣衫褴褛蓬头垢面,不问天下事,只孤自欢乐。

  其中不乏隐士、名家,佯装疯癫,避得朝廷、仇家追杀不休,而得一世无为安乐。我自知有幸与此些人等交谈二句,于我大有裨益。

  我挺喜坟地静处,时常为我明日不知何处的友人们从外处带些好酒红肉,大快朵颐,谈笑风生。

  于酒过三巡的三言两语之中,我得知那人寻我决战一事早已传的沸沸扬扬。

  众人拿此事调侃我,抓住谈资不放,纷纷道那名士生的一副好容貌,与我当是绝配。我知众人皆无心打趣,啜饮一口小酒,共众大笑二歌,全全不放心上。

  说是那人遭逢桃花劫,红颜遍地,偏不近女色,年已二十有四,却未纳一房,不得子嗣,便有人猜这名士好南风,一心想求个看对眼的男妻入门。

  各自谈讲,拍膝长笑,癫狂高唱山歌奏野笛,陶瓷相撞,酒水溅乱。

  夜入深,酒过后肉食足,歌唱喉哑诗成泪落,顾影自怜的落魄人相搀回地,撒尽酒疯再拢条破絮被酣睡,明日一朝脑后事尽抛。

  乱葬坟,坟头草肆,闲有勾心。

  乌鸦野犬四处乱窜,尸体掩埋地下腐烂。

  喝了酒的人没能排却苦烦,反倒满脑子乱糟事。

  穷人和死刑犯的土堆会在这儿安家落户,也有曝尸荒野的可怜人埋骨于此。清明时节少人祭拜,鬼节之日,冥门大开,少见小鬼缠身。

  周家倒是少有的一家,一方望族,年年来拜。

  原是他家一代主母不幸死于山内,形势所迫草草埋于乱葬坟内,挑不下吉日迁坟,只得年年拨出些小辈跋涉祭拜。

  招魂送灵,白幡纸钱,道士做法和尚念经,人死后的体面,风风光光一样不缺。奠仪整的如庆典,便宜了乱葬坟的痞子们,喝酒吃肉画手猜拳。

  这儿,孤魂野鬼载歌载舞的死寂之地,除哭亡拜死,我亦曾见过新生。

  临产的女人们时常被赶出家门,到坟地分娩。届时,长驻乱葬坟的郎中便会替不介意由外男看光身子、惜命的女人们接生,我则在一旁搭把手。

  一两次,还遇上些大着肚子的男儿。

  血淋的双手迎接弱小的婴孩,皱起红肤的难看,微弱的哭啼昭告诞生。做了母亲的,自是高兴,却亦不少因误了诊疗时辰,体弱遭了尸寒,力竭而亡。

  甚至于一尸两命,大人、小孩,男人家嫌晦气不愿要回的皆需埋骨于此。无碑无名,只两垄土堆,寒鸦啼丧歌,老犬陪出殡。

  死亡和新生齐头并进,有人于土下销骨,有人于坟上降世。

  医者仁心的郎中见惯生离死别,手下病患无力回天的不在少数,无人领回的尸身,他总不言语,缄默埋葬尸身。

  回回,我听叩门声,定见郎中阴着脸,站于我屋门前,晚风吹割青衫,我心照不宣,前去他屋后,寻已无生息的肉躯拖出,找一块无人居的地块。

  我挖穴,他填土。

  郎中医术高明,本年少成名,不知缘由流落至乱葬坟,不愿再越百步洪,不问银钱,救命医人。

  除整日劝我少饮酒食肉好生养身子的絮叨外,他是我为数不多的旧友,每每我斗武受伤,唯信的过他替我诊治。我亦时常上山入海,替郎中采撷些稀罕植株药材,算是抵了欠钱。

  深夜微醺,我摇晃地拖足前行,恍至一茅草盖顶的木竹屋。窗內灯花葳蕤,我默笑靠在郎中门前,两眼一闭,枕着胡思,得了一场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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