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着拨霞供，廖长余等人跟邵秋实说起她离府两月发生的事情来。

　　除了廖长余的拨霞供在府中大受欢迎，廖元姐定亲之外，还有一件事叫几人都啧啧称奇。

　　“傅月怀，岑娘子记得吗？”于伟问？

　　“傅月怀？”邵秋实没听过这个名字，下意识重复道。

　　“岑娘子不认识吗？”于伟有些奇怪，“我算着她进府的日子，是为六娘子和九娘子选女使，顺便补充其他院里仆妇的那次，跟岑娘子该是同批入务实苑的。”

　　同批入务实苑？傅月怀，连名带姓的邵秋实的确没有听过，但月怀这个名是记得的：“你是说季月怀？”

　　于伟点头，又摇头：“是她，不过她现在不叫季月怀，改了姓，姓傅，叫傅月怀。”

　　傅姓？邵秋实似有所感：“她是傅家人？”

　　于志在旁边点头：“大老爷养在外室的女儿。”

　　“傅大老爷的外室女？”这个消息委实出乎了邵秋实的意料。

　　傅大夫人是傅大老爷的正室嫡妻，傅仲达是傅大夫人头一个小郎君，却不是傅大老爷的头一个小郎君。

　　傅大老爷在傅仲达之前便先有了妾室所生的庶长子，那妾室与傅大老爷有些自小的恩情，不算受宠。

　　要说受宠，还得是跟傅大夫人前后脚纳入傅府的刘氏。

　　刘氏是傅大老爷父亲那边的表妹，五娘子傅棠的生母。

　　傅棠能够被傅大老爷那样偏袒，靠的便是刘氏死后的庇荫。

　　刘氏活着的时候，就是傅大夫人都要避其锋芒。但就算是刘氏在的时候，也没有耽误傅大老爷收下别人送的姬妾，才了六娘子傅莹。

　　不说别的，只看傅大夫人任由傅大老爷一个接一个地往宅子里纳妾，就是个大度的正头娘子。傅大老爷若有喜欢的女娘直接带回来就好，何必要养在外面做外室？

　　以至于生下来的孩子都是外室子女，到了岁数，只能以婢子的身份进府。

　　邵秋实又想起江婷走时，傅月怀说出了“她自己不也仗着老子娘”的话。

　　傅月怀向来稳重，当时却近乎失态的愤世嫉俗，便是心有所感的缘故吧？

　　于志继续道：“这事情说起来有些曲折，说那外室原是官家娘子，父辈获罪，自己虽然摘了出来，但没了庇荫，寻不到好亲事。她人跟了大老爷，却依旧心高气傲，不愿意进门做妾看正头娘子的脸色。大老爷便在外面给她置办了容身的房产，她后面生下来的孩子都随她姓季，不曾随大老爷姓。”

　　邵秋实本以为季月怀的季姓是为防傅家人起疑，入府才改的，没想到竟是出生便随母姓。

　　“既是心高气傲，如今怎么又把女儿送进府里，改了傅姓？”

　　于志早等着邵秋实这样问，兴致勃勃地道：“傅月怀十三岁了，到了相看人家的年纪，若还养在外面，自在是自在，但外室女的身份，如何寻得到好人家？”

　　十三？傅月怀十三了？邵秋实明明记得当时虽说傅月怀比她和江婷姚丽华大，但只说大了两岁，与傅莹一般年纪，是十岁，如今过去一年，也该是十一。怎么又凭空地多出两岁，成了十三来？

　　十三？那不是跟傅仲达一般年纪，只差着月份？也就是说傅大夫人怀上傅二郎君的时候，这个季姓的外室正怀着傅月怀？邵秋实顿时有些明白傅月怀为什么在年纪上做了手脚，想是怕膈应傅大夫人。

　　要说傅大夫人不知道傅月怀是傅大老爷的外室女，邵秋实觉得不会。邵秋实还记得当日选女使，傅大夫人专门将傅月怀指给了她的幺女，九娘子傅姝做一等女使的，想是准备让傅月怀享着嫡女的待遇。

　　让外室女住进嫡女的院子，享受嫡女的待遇，傅大夫人不可谓不宽厚。

　　所以等傅大夫人知道傅月怀的真实年纪，只怕当初有多宽厚，现在就有多膈应。

　　邵秋实又有些明白为何傅月怀是外室女的事情传得沸沸扬扬，连厨房小厮都能说得头头是道。

　　邵秋实与傅月怀相处的时日虽然不多，却能够看出她是个极为稳重细心的人。当时傅大夫人将傅月怀指给九娘子做一等女使，谁都没有起疑，正是因为傅月怀的稳重细心。

　　孩子的行事多是学的父母，傅大老爷那样自没什么能学得到的，所以傅月怀都是跟母亲学的。

　　傅月怀稳重细心，母亲季氏比之定然只高不低。

　　季氏本就因不想傅月怀背着外室女的名声耽误了亲事才将傅月怀以婢子的身份送进傅府，想是后面都安排好了，务必做到悄无声息又名正言顺地让傅月怀成为傅家娘子。或是让傅大夫人收为义女，傅老夫人收为义孙女，总之与外室外室女的名头没有一丁点的干系。

　　否则季氏何须大费周章，将傅月怀以婢子身份送进来，只要对外坦诚了外室女的身份就能进府了。

　　季氏的计策最后到底没用上，傅月怀的外室女身份传得人尽皆知，只怕其中便有傅大夫人的手笔。

　　毕竟，让人这样算计，傅大夫人也不是泥塑的面人。

　　其中多少刀光剑影都隐在湖面之下，最终露出来的，只有于志兴致勃勃地一句：“感念老爷夫人宽厚，那季氏终于松口不再做外室，同意进府，算着日子，就是三天后了。”

　　到底是感念宽厚，还是故意恶心人不好说，反正季氏要进府邵秋实是听懂了。

　　季氏若还是外室，傅月怀便仍是外室女，只有她肯进门做妾，傅月怀才能是庶女。庶女虽然比不上嫡女，总比外室女好听，季氏到这样的年纪，终于松口入府，多半是出于为傅月怀考虑的缘故。

　　“傅月怀的年纪比六娘子和九娘子都大，便做了六娘子，原本的六娘子变成了七娘子，九娘子变成了十娘子，岑娘子你若是在院子里碰见，可别叫错了。”于志道。

　　“好。”邵秋实应下，就着滚烫的羊肉薄片，咽下了许多猜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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