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领导点了点头，目光移向一旁静立不语的苍舒玉，似是意有所指地叹道，“终于，微小的蝼蚁们举起了可笑的武器。”

　　苍舒玉回忆着现在的人类研制出来的那些杀伤力极大的热武器，高能粒子束武器、维度封锁集成系统、以及数不清的核能氢能驱动式武器，觉得老领导可能对“微小”，“可笑”有不一样的理解。

　　苍舒玉正要说什么，一股玄而又玄的能量却从湖底几百米处荡开，那股能量不光令目前位于橙湖附近的人类所觉，而且以橙湖湖底为圆心，顷刻间辐射至地球的每一个角落。

　　其速度之快，范围之广阔，哪怕同为神明的苍舒玉都无法将其控制住，不过好在那股力量没有发疯的迹象，只是平静地向诸人宣告它的存在。

　　苍舒玉却宁可那是由于湖底的魔物突然发疯，

　　曾经屠戮过无数神明的苍舒玉不会认错，那股能量代表着一个神明的陨落。

　　而且还是一个不在他计划的名单上的“新神”的陨落。

　　苍舒玉瞳孔剧烈地收缩了一下，此时此刻的湖底，继承了“墟屹”能量的应该是……

　　神殁的能量还在扩散。

　　无论是人类还是异能者都无法描述那种感觉，灵能愈是敏锐，其受到的影响就愈强烈。仿佛是心脏停跳了一瞬，也好像是地球的运动轨迹停滞了一瞬。

　　有街上的人同时抬头看向某个方向，却不明白为何自己想要看过去。

　　有情绪敏感的人恍惚间泪流满面，正纳闷自己的情绪从何而来，却是无从追溯。

　　“妈妈，”困倦的小孩子从睡梦中惊醒，揉了揉眼睛模糊道：“有一个神明死掉了。”

　　母亲以为孩子又在说着动画片里的桥段，不甚在意。

　　波动似乎只是持续了一瞬，所有人类同时回过神来，继续自己的生活步调。

　　唯有苍舒玉知道，每一个神明的彻底陨落都代表着祂所掌控的力量重归大地，至少这一刻后，此世间人类的命运轨迹又偏移了一小步。

　　苍舒玉不敢置信地复盘着自己计划的一切，从认识杨歌开始，将对方纳入自己麾下、让杨歌这个人类去继承属于神明的力量，甚至于那只神明力量的寄生体，智商低下绝对不是杨歌对手的深渊恶魔都是他精挑细选的……

　　每一处都严丝合缝，每一处都不至于让杨歌走上死亡的道路。

　　苍舒玉反复否决着那个极为可怕的猜测，哪怕此时赵世珩在向他问话，他也没能听进去，只能见到眼前的人嘴巴一张一合。

　　老领导见苍舒玉似是默认，于是轻点头示意抽调湖水的计划可以随时开始，却见湖心处似乎有什么动静。

　　……是杨歌吗？还是那只不明怪物？

　　赵世珩与一众异能者摆出防御性的姿态。

　　然后就见一个人影慢慢悠悠从湖心游到岸边。

　　江述行往杨歌身后望了望，纳闷道：“就你一个人？”怪呢？

　　杨歌也纳闷，怎么一上岸都是一群老面孔呢，苍舒玉不是说过不让异管局的人插手？

　　杨歌环视了一圈，大概明白了是什么情况，要么是研究所又发明了什么了不起的东西察觉到橙湖的不对劲，要么是异管局看自己跟苍舒玉来这里于是也屁颠颠跟过来，他随手扯下衣服上沾带出来的藻类，向立在一旁的苍舒玉走去。

　　苍舒玉眼中不带丝毫情绪，双手交握，在杨歌注意不到的角落中克制着让双手停止颤抖。

　　杨歌被冻得双唇发紫，刚从水中出来浑身都在滴滴答答，他把额前的散落的几缕发丝向后归拢，刚想说什么，却注意到苍舒玉就仿佛是戴上了面具一般，不能叫自己窥得半分情绪。

　　杨歌以为此时的苍舒玉在与人类高层博弈，因此才将自己所有情绪都隐没。

　　见新老板似乎不太搭理他，杨歌轻咳了一声，转头向自己的老东家汇报任务进度。

　　反正都差不多，异管局早晚都会知道一切。

　　上次吵架的场景还历历在目，这师徒二人皆是略带尴尬，不过到底是分得清轻重缓急，维持着表面礼节像以往的汇报中快速交换着已知情报。

　　老领导退后半步，减小自己的存在感，默默融入这个她认知之外的世界。

　　尽管此时外表似乎有些狼狈不堪，但杨歌依然是一名强大且俊美的异能者，三言两语便将整件事情经过总结报告，行动言语间透露出一种与生俱来的优雅从容。

　　白色上衣彻底湿透，被衣物勾勒出极具遐想空间的线条。

　　有年轻人第一次见到杨歌，被其身段勾得颇有些口干舌燥，止不住地脸红心跳。

　　苍舒玉看了那人一眼，目光幽幽的。

　　然后靠近正在跟赵世珩汇报的杨歌，用仍旧带有几分冰凉的手轻轻触碰对方的衣襟，刹那间，杨歌从湿漉漉还在滴水的状态变回一身清爽衣冠楚楚的正经模样。

　　苍舒玉在杨歌身侧站定，恰恰遮挡住那人有些不礼貌的视线。

　　杨歌余光瞥到，眼底闪过一丝促狭笑意。

　　“……所以说，在‘继承’了那怪物的能量后，你又主动放弃了那股神秘能量？”赵世珩盯着一瞬间就变了样子的杨歌，惊异于为何腰间的能量检测仪没有提示，难道说这一款的能量检测仪最终还是敌不过苍舒玉的神力吗？

　　只有杨歌知道是怎么回事，他低头看了眼已经变回原样的衣装，感受着皮肤上依旧湿漉漉紧贴着他的衣服，明白过来苍舒玉只是给众人一个障眼法罢了，因其作用于意识体，而不是简单的催动能量蒸发水汽，所以无法被物质能量检测仪检测到。

　　“而且，”赵世珩终究没忍住，颇有些咬牙切齿道：“你们多少收敛点。”

　　杨歌没敢问他话中指的具体是哪方面的“收敛”。

　　“小杨同志，”老领导突然插话，她笑容和善优雅，漫长的政治工作让她周身显露出一种内敛的强势：“我以前就听说过你，今日一见果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

　　杨歌心道我哪里算是少年了，不过在老领导面前估计他也就跟她的孙辈差不多大，杨歌一听这种上级对下级的寒暄话就有些头疼，而且您以前去哪听说啊，您以前根本不知道异能者的存在好不好！

　　杨歌恭敬低下头，腼腆一笑，回避了老领导递过来的橄榄枝，似乎是不太擅长与上级交谈。

　　远处的江述行嘴角抽了抽，杨歌你以前不是长袖善舞八面玲珑的人设吗，怎么一革职就变得这么低声下气的？？

　　你难道不应该攀炎附势趁机在领导面前刷存在感抱紧领导大腿随时准备杀回异管局吗？

　　没出息！我呸！

　　杨歌此时也确实不愿意配合老领导在众人面前演什么戏，不愿再回到那种处处受限的环境中是其次，最主要的是……

　　苍舒玉那人还真就只是给他披了层障眼法的套子，可他实际上依旧是身上衣服湿漉漉粘在身上的状态，而且因为苍舒玉的障眼法，众人皆没有意识到这个刚从冰凉湖水里爬出来的男人需要一点点温暖干燥的环境。

　　而不是一直让他站在春寒料峭，风又大的湖边挨冻。

　　老领导眼底划过一丝暗芒，思量着日后对这名强大异能者的种种安排，面上愈发慈祥：“我看这样，刚好时间也不早了，要不我们一起……”吃个便饭？

　　话还没说完便被苍舒玉打断，他不耐烦道：“事情已经交代清楚了，杨歌甚至主动放弃了唾手可得的神力，他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你们大可不必一直试探纠缠他。”

　　“还是说你们打算向警察局对待嫌疑人那样把我们二十四小时控制住？”苍舒玉心情有些差，那副在杨歌面前戴上的伪装面具随着他情绪的稳定同时撤下，他拉起杨歌转头就走，“告辞。”

　　看着转眼就溜没影的二人，老领导不动声色，收起了那副招贤纳士的表象，叫来了另一人，“记上，对于试图破坏社会秩序的异能者，不用顾及他们的异能者身份，同样采用二十四小时拘留。”

　　那人点头应和。

　　赵世珩心里轻叹一口气。

　　他走到领导面前，对这个刚刚接触到异能者世界的老领导道：“领导，您可能有所不知，”

　　异管局局长赵世珩在老领导面前弯下腰，这个曾多次被杨歌讽刺为“囚犯头子”的高位异能者在真正的人类高层面前放低了姿态：

　　“异管局对于异能者生理和心理的管控，要比普通人严格得多。”

　　有些曾经有过糟糕想法的异能者，尽管他们并没有将其付诸行动，然而在异管局的控制下，他们过得甚至不如监狱里罪大恶极的犯人。

　　“至于杨歌，”赵世珩看着老领导的脸色，慢慢补充道：“他是只是个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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