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正中央还有一张墨色的书桌，书桌上有一整叠没有使用过的宣纸，更多的地方甚至是书桌脚处，堆着一大摞已经写完的纸稿。

　　毛笔尖搭在砚台上，随手摆放在右手边，就好像主人有事刚刚离开了，一切从未曾收拾的样子。

　　闻远渡注意到后面的人没跟上来，回头一看，虞轻轻一脚已经迈进了房间里。

　　虞轻轻仔细地看向墙上的宣纸，首先她能辨认出来，有的是用正楷书写，有的则是嚣张狂草，还有一些她辨认不出来的字体，偶有错误的一小块墨迹也都随心，但完全不影响整幅书稿的艺术感。

　　虞轻轻之前没有仔细鉴赏过诸如此类的字画，但她此时却感受到了书画随人，透过纸张，几乎就能想象到当时挥墨书写的那个人是一种如何的状态。

　　闻远渡沉默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虞轻轻迫不及待看向他：“这些都是是你写的吗？”

　　他慢慢走进来，脚步好像越来越沉。

　　“……对。”

　　认完字体之后，虞轻轻还想辨认宣纸上写的都是什么字，很可惜，除了几个比较简单的字之外，剩下的繁体字她都看不懂。

　　“上面写的是……？”

　　“是清心咒。”闻远渡沉声说，但他似乎不想多说，“走吧，没什么好看的。”

　　虞轻轻仍然很感兴趣：“很好看，怎么不好看？阿珩，你现在也能写一张吗？”

　　虞轻轻已经走到书桌后，拿起毛笔饶有兴趣地比画着，看见她抬头兴致勃勃的眼神，闻远渡喉结上下动了动，还是迈开脚步走了过去。

　　虞轻轻将桌前正中央的位子让给他，重新磨墨，闻远渡提起毛杆，将笔尖再次染上墨迹。他看着面前平整的宣纸，直到笔尖的墨色滴到纸上，也迟迟没有动笔。

　　虞轻轻本来眼也不眨的盯着宣纸：“嗯？”

　　闻远渡抿了抿唇，捏紧毛笔，在宣纸上大开大合，很快一个字的雏形便出来了。

　　【静】

　　他只试了一个字，没等最后一笔写完，便移开目光，将毛笔丢向砚台，“够了，不写了。”

　　虞轻轻正想移动一个角度，靠近一点看字，感觉到闻远渡的突然离开，虞轻轻跟着追上去，伸手拉住他。

　　“阿珩？”

　　还没得到回答却摸到他的手指，刺得让虞轻轻都缩了缩：“你的手……太冰了。”

　　手上多了一抹软软的温度，闻远渡停下来，然后把手抽出来：“没事，习惯了。”

　　虞轻轻的手心空了，她看了看自己的手，又伸出去把他的手抓回来：“什么叫习惯，明明可以更好受的就不要习惯！都跟你说过了，手冷了不要硬撑着，拿个小暖炉，或者热水袋也行，暖暖手，身子也不冷了。”

　　“你看，我的手就很暖吧！”虞轻轻将手指与他的手指交错，半包裹着他的手，然后一个圆圆扁扁的、更暖和的东西塞进了他们的手掌之间。

　　“我的手也不暖和，所以我口袋里经常揣一个暖手宝，这样手就暖和了，喏，给你。”

　　虞轻轻将手抽开，闻远渡低头看着手上那个小小的东西，图案他都熟悉了，又是那个蠢蠢的熊猫。

　　回头再看桌面上静静躺着的那张写不下去的宣纸，只一眼就将目光收了回来。闻远渡五指收拢，握着小熊猫放进了口袋里。暖暖的感觉慰藉着冰冷的五指，慢慢的驱散寒意。

　　对，他就是手太冷了才写不出来的。想太多也无益。

　　闻远渡转身：“我们走吧，这里没什么好看的。”

　　“哦。”他第二次这样说，虞轻轻最后看了一眼房间四周，跟着他出去了。

　　.

　　天色渐黑，大概是累了，一夜好梦，第二天醒来神清气爽，两人特意在玻璃花房下吃的早餐。

　　映着清晨的阳光，看着周围的花花草草和耳边隐隐的鸟叫，就像在人间天堂一样。

　　很有一股岁月静好的味道。

　　再看白桌旁的虞轻轻，她将果酱抹到面包上，夹起煎蛋嗷呜一口，却抱怨道：“山里清晨真的很冷，今天早上一定下霜了。”

　　闻远渡脸色平静，看着她继续念念叨叨：“而且早上好像太安静了，要是中午能热闹一点就好了。”

　　人都想离开闹市躲清静，但若是只有自己，太清静了又觉得孤单。真是麻烦的人类。

　　闻远渡笑：“看来我不用给你山庄的预约电话了。”

　　虞轻轻马上转弯：“当然来还是要来的，等夏天时候来，一定又是另一个样子！”

　　吃完早饭后，餐桌收拾干净，虞轻轻还慵懒的坐在椅子上不想动。看了眼时间，闻远渡轻声说：“我们要走了，回去你还有通告。”

　　虞轻轻的脸色有点沮丧了下来：“是哦，回去还要工作。”这短短的一天一夜，就好像偷出来的时间一样。

　　虞轻轻也不坐着了，起身走到玻璃花房前面太阳最热烈的地方看风景，等到太阳将四肢晒得暖洋洋的，比任何的暖气效果都要好。

　　虞轻轻转身看着也站在旁边的闻远渡，“好了，我们准备走吧。”

　　闻远渡半身也沐浴在阳光下，调皮的光线经过睫毛落下了丝丝缕缕的阴影。虞轻轻看到他被阳光映得清澈的瞳孔正看着她，心头忽然被撞了一下，虞轻轻大着胆子走上去，扑入他的怀中又抱了他一下。

　　“谢谢你给我准备的庆祝。”虞轻轻说，“我很喜欢。”

　　第二个拥抱，即使同样猝不及防，闻远渡的手臂终于不再不知所措了。他慢慢环上怀里的人，这一刻短暂地放纵自己，就那么大胆地抱着她。

　　在阳光还没有照到的地方，有她的温度，这一切像是把玻璃花房都变成了暖融融的温室，让人灵魂都要出窍。

　　相似得就像曾经，他瑟瑟发抖还强撑的时候，有人用大大的棉衣包着他。

　　——那个声音说：“我不在家，你就当大王了是吗？”

　　“你就那么爱玩吗，你跟那几个皮猴子真是狐朋狗友，上山爬树下山游湖，玩得出汗就知道脱了衣服，现在知道冷了吧？”

　　另一个声音不服气又笑嘻嘻：“我就是喜欢玩又怎么了，我可以玩一辈子！”

　　“小孩子说的一辈子都不算数，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了，你肯定不会一直喜欢这样玩。明天开始回家不许超时，我不在家也要这样！”

　　“哼，我知道，你们这些长大的大人才做不到长远的喜欢！”小小的声音是满满的不屑，“比如爸爸又不喜欢妈妈，妈妈也不喜欢爸爸，但我可以一直喜欢！”

　　“……不能这么说，可能曾经是喜欢的。”那个声音一顿，又严肃起来，“而且，不要每次在我训你的时候都提起爸妈，我不会因此手软了。”

　　“——哦。”拉长的声音透露着不情愿，怎么那么快就被看穿了。

　　“不过哥！我说的是真的！”小小的声音兴奋着又说，“我不想变，我也不会变，现在就很好了！”

　　他掰着手指头开心地数：“有哥哥在，有人陪我玩，还有我喜欢的事情，没有其他人也没关系，一直这样也没关系。”而且一直这样有什么不好的？

　　没到他掰手指数完，一个大大的手指把他的头点歪，那个声音依然是：“小小年纪别说大话，长大后你会有更多喜欢的东西，一直不变错过了其他才是亏本——你手脏别挨过来，把衣服穿好！回家！”

　　……

　　虞轻轻本想抱一抱打个游击就松手，却感觉闻远渡揽着她的腰，手上的力道一直没有放开。

　　她在灿烂的光线中抬起头，小声问：“阿珩？”

　　闻远渡慢慢低下头，撞上一双琉璃般清澈的眼睛，头脑里一幅幅画面瞬息而至，又很快悄无声息。

　　在这个平静的早上，这一瞬间，在种种千头万绪中，他看见了清晰的光线，听到了喜欢的声音，也窥见了以后的可能，于是心跳作乱。

　　之前融洽的相处就像一场场未来的预演，就像冰与水注定贯通融会，冰山崩解，然后波浪滔滔滚去，汇聚成难以阻挡的洪流，就算他想抽身离开，也覆水难收。

　　现在没有任何人任何东西能打断，闻远渡一手捂住虞轻轻的眼睛，感受到掌心里的微痒，他低头轻轻地亲了亲她的发顶。

　　然后放开虞轻轻，闻远渡重新看向玻璃窗外，看着阳光灿烂之下的绿色海洋。

　　“过一段时节山庄会采新鲜的菌菇，即摘即吃，是最鲜美的午餐，你还没有吃过吧。”

　　他低声笑道，面容在阳光下生出光彩：“下次，我们一起来吃。”

　　作者有话说：

　　熊猫（突然出现）：对了，不许说人家蠢╰_╯，熊猫的事情那叫蠢吗？那叫可爱！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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