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星被确诊后就一直待在医院里治疗，闻浅常去看他。其实这个时候两人已经走上了两条完全相反的道路，没有太多交集，但闻浅还是为了给陈星逗趣，说了很多有关6区的趣事和八卦，陈星喜欢听这些，但更喜欢说些他们以前的事，也就是在那个废弃的超市里避难的事情。

　　他喜欢怀念从前，说起那时候的窘况。他说：“当时我都以为我活不了了，如果没有遇见你们，我估计早就死了。”

　　说来说去，却绝口不提逃亡那天在洗浴中心发生的事，关于闻浅把一个男人推去送死这件事。有时候陈星从玻璃里看见两人的影子，自己躺在床上，闻浅则穿着西装坐在窗前关切地看着他，觉得讽刺极了。

　　看看他们现在，一个成了基地里的明星，远近闻名的大善人，炙手可热的政治家，另一个则享用着基地里最好的资源，当初的两个刽子手心安理得地活着，也不会有人知道这件事。除了死者和苍天。

　　闻浅有时也说些有关闻歌的事，尽管陈星从未承认过喜欢闻歌。

　　闻浅来的次数多了便经常与陈文涛见面，在陈星生前，陈文涛很感激闻浅来看望自己的儿子，也叫他有空时常来坐坐。陈星死后，陈文涛像是一夜白头，脸上增添了不少皱纹，看上去更加苍老了。闻浅协助陈文涛处理了陈星的丧事，很低调地办了一场，陈星的尸体被送去火化，骨灰也应了他的遗嘱，撒去了南方，很少有人知道这是闻歌所在的方向。但陈星说：“我想看海，或许我会随着风一起来到海边。”

　　陈星死后闻浅也经常前往1区探望陈文涛，半年后陈文涛自感身体大不如从前，有意栽培闻浅，在小范围内宣布将他收为义子。至此，闻浅才突破了6区和中央博弈的困境，事业踏上了一个新的台阶。

　　而在那晚，闻浅带着一身寒意地走进家门，还没开灯就有一个活物扑上来，闻浅想也想地就接住了它。手感毛茸茸的。

　　那是一只成年的伯恩山犬，是闻歌一年前送来的，她怕闻浅一个人在家太寂寞，就找了这个小东西送来。那是闻歌花了大价钱从一个商人处买来的，小犬刚出生，完全没有被污染，也不会异变成吃人的野兽。几经辗转，送到闻浅手里的时候伯恩山犬已经两个月大了，闻浅给它取名叫“小乖”。

　　7788是在小乖到来的那一天爱上闻浅的。回顾和闻浅相处的点点滴滴，7788对这一天的印象尤为深刻。

　　闻浅将毛茸茸的小狗搂在怀里，眼角弯弯，像个孩子一样，小心翼翼又满怀欣喜地亲吻着小狗的额头。

　　小狗用清澈的眼神望着他，眼里只有他。

　　在小狗琥珀色的瞳孔里，连闻浅也变得温柔极了，像是炉火旁爱人轻声的呢喃，那是一个被爱包裹着的世界。温暖的，像炭火上跳跃的火星，噼里啪啦。

　　那一瞬间，闻浅表露出从未向7788展示过的柔软。而那柔软却像一把刺破玫瑰的剑一般击穿了7788的心防。他忽然想起了不知在哪个世界里看见过的一首遥远的诗——

　　我爱您一生，爱您每一天，

　　您俯瞰着我像巨大的阴影，

　　像极地村庄的古老炊烟。

　　/

　　我爱您一生，爱您每一刻。

　　可我不需要您的双唇和双目。

　　没有您，一切已经开始和结束。

　　我记得：嘎嘎作响的车轭，

　　高大的门，纯净的雪，

　　缀满星星的鹿角……

　　/

　　半边天空是鹿角的阴影……

　　极地村庄的古老炊烟……

　　我明白，您是北方的鹿。

　　“真乖呀。”

　　闻浅捧着小乖的脸，手指捻着它的耳朵，小乖“嗷呜”一声，闻浅的眼神更加柔软，满足地谓叹一声：“哎呀，小乖呀，怎么这么可爱呀。”他把脸埋在小乖柔软的毛发里，爱怜似的用鼻子拱了几下，小乖用小小的爪子抱住闻浅的脑袋，高兴地“汪”了一声。

　　“我好喜欢你呀……”闻浅柔声说。

　　7788似乎也笑了一下。

　　小乖扑到闻浅的怀中，过大的体型加上惯性冲击使闻浅跌倒在地，小乖舔着他的脸。闻浅被它弄得很痒，笑道：“别舔啦，别舔啦，小乖。”他抱着它，小声说：“外面好冷啊。”

　　小乖听不懂，但一直兴奋地摇着尾巴。闻浅拍了拍它的身体，站起来，扯掉西装领带，瘫坐在沙发上。小乖卧在他的身旁。

　　7788偷瞄着闻浅的神色，小心翼翼地说：“浅浅，你好像很高兴呀……”

　　“唔，还好吧。”闻浅眯着眼，只是嘴角一直勾着。和闻浅相处得太久，7788已经完全了解了闻浅所有的微表情。他知道他现在很高兴。所以也跟着高兴地说：“陈文涛收了你为义子，那你以后是不是要当基地的执政官啦？”

　　“或许吧。”

　　“你一定可以的！”7788肯定地说，“你运气一直很好哒！”

　　闻言，闻浅低声笑了好一会儿。

　　“是啊……”7788听见他说，但闻浅之后的那一句他听得并不真切，似呢喃。

　　“他怎么死得这么恰到好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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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诗引自：М. И. 茨维塔耶娃《我爱您一生，爱您每一天》刘文飞译。

　　这一章很短小，俺知道TA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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