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垂下眼睫，开始在心里打起小算盘，然后回了一句：【好。】

　　一旁的同事见楚念嘴角带笑，凑过来好奇地问道：“小念，什么事情这么高兴？”

　　楚念摇摇头，敛下眼底的笑意，回道：“没事。”

　　说完，他跟同事打了个招呼，转身离开办公室。

　　陆瑾年来得很快，几乎是在楚念走出公司的同一时刻到达门口的，楚念看了眼那辆熟悉的黑色汽车，想也没想直径走过去，打开车门，钻进车里。

　　陆瑾年看起来心情不错，他嘴角带着浅笑，在楚念进来之后，笑意又浓了几分。

　　他甚至打开音响，播了一首曲调轻快的歌，楚念转头，在欢快的音乐声中问道：“你确定要去看这部电影？”

　　陆瑾年转动方向盘，毫不犹豫地点点头：“嗯。”

　　“真的？”楚念眼底闪过一丝难以置信，“我看别人说这部是所有系列里最吓人的，不少人直接在电影院吓哭了……”

　　他顿了顿：“你不是怕鬼吗？”

　　楚念话音刚落，陆瑾年脸上的表情一僵，过了许久他才回道：“那是以前。”

　　“现在，我已经不怕了。”说着，陆瑾年睨了楚念一眼。

　　“哦。”楚念意味深长地点头。

　　陆瑾年选了一家私人影院，整个包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周围的环境倒是舒适，座椅也十分柔软，如果看累了还能放倒椅背躺下休息，旁边的茶水台上摆满了水果和小吃，楚念接了杯水湿润喉咙，回来的时候正好看见陆瑾年一脸紧张地盯着手机。

　　“在看什么？”楚念悄悄凑过去，却不料把陆瑾年吓了一跳，对方转头看他，眼底的惊恐还没来得及消散，楚念盯着他这幅奇怪的模样，抬眼往陆瑾年手机屏幕上瞄了一下。

　　他在看电影的节选片段。

　　由于自己刚刚猝不及防出现在他背后，陆瑾年不小心点到了暂停，整个屏幕上被那张血腥煞人的鬼脸铺满了。

　　下一秒，陆瑾年将自己的手机倒扣下去，他的脸色尤为难看，别扭地端起旁边放着的酒杯抿了一口，强装镇定地说道：“我刚刚正好刷到这部电影的片段，就打开看了一眼。”

　　“其实除了有点重口味之外，并不是特别吓人。”陆瑾年清了清嗓子，摆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

　　楚念无奈地盯着他，要是陆瑾年的脸没这么惨白的话，他估计就信了。

　　陆瑾年被楚念看得心虚，他慌慌张张错开视线，拍了拍自己的胸膛：“当然，你要是害怕……可以……可以……”

　　他突然卡了壳，在空白的脑海里搜刮措辞。

　　“可以……”陆瑾年龇牙咧嘴，半晌才可以出一个所以然，“我可以暂停。”

　　“？”

　　提议的很好。

　　下次不许再提议了。

　　说话间，包厢里的灯一瞬间暗了下去，楚念在黑暗中听到一阵惊呼，紧接着，前方的大荧幕亮起，短短的片头过去之后，电影就正式开始了。

　　楚念盯着荧幕，嘴里嚼着爆米花，甜腻的味道充斥味蕾。

　　这部电影大概讲述的是几个学生玩招鬼游戏，结果不小心招出了学校里惨死的冤魂，然后被冤魂追杀，想尽方法逃离的故事。

　　故事内容十分老套，楚念看了点开头就能猜出结尾，他觉得能被这部电影吓哭的，多半都是导演刻意安排的诡异BGM和总是突然出现的震耳音效的功劳。

　　电影进行到中途，楚念已经有点看困了，他无聊地打了个哈欠，泪眼朦胧之间看见了荧幕上被猛然放大的鬼脸，紧接着，耳边便传来了一声尖叫。

　　这声尖叫极其细微，不仔细听的话难以捕捉到。

　　他转过头，看向坐在自己旁边的陆瑾年，对方似乎比自己看的更入戏，两只手紧紧抓着扶手，在鬼突然冒出来的时候还会配合的整个人从椅子上腾空一下。

　　楚念咋舌。

　　居然真的会有人被吓得飞起来。

　　他莫名觉得比起电影，自己身边陆瑾年的反应好像要更有意思一些。

　　于是楚念慢慢把注意力放到了陆瑾年身上，看他一会儿死死蹙眉，一会儿表情惊恐，一会儿长舒一口气，一会儿紧绷在一起。

　　陆瑾年的动作表情丰富多彩，看得楚念忍不住在一旁嗑起了瓜子。

　　电影进入高潮，随着故事的逐渐深入，整个剧情也被挖掘了出来，陆瑾年从开始到现在目光就没从荧幕上移开过。

　　[啊啊啊啊啊那是什么东西！！]

　　[怎么能长得这么恶心！]

　　[吐了！我真的要吐了！]

　　[跑啊快跑！！！鬼要追上来了！！！]

　　搭配着丰富的内心活动，陆瑾年在楚念旁边表演了一个什么叫做沉浸式看电影。

　　以至于这部电影演到现在，楚念一点剧情没记住，反而把陆瑾年的一举一动记了个清清楚楚。

　　太有意思了。

　　楚念突然后悔上次怎么没拉着陆瑾年把那个密室玩完。

　　他没忍住嘴角漏出一声轻笑，不过还好，一次同时音响里正好炸出一个吓人的音效，将楚念的笑声掩盖过去。

　　他盯着陆瑾年又被吓了一大跳，接着，楚念便感觉自己的一只手被人紧紧握住了。

　　楚念浑身一僵，扬起的嘴角凝固，他垂下眼眸，视线一点一点下移，周围一片漆黑，只能靠电影屏幕投射出来的荧光照亮，在昏暗的光线里，楚念看见陆瑾年伸出手牵住了自己。

　　对方手心里的温度包裹着他，楚念莫名觉得自己的感觉器官好像都聚集在了被握住的那只手上，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陆瑾年微微颤抖的指尖，被薄薄皮肤覆盖的血管，以及指心里轻微的跳动。

　　鬼使神差的，楚念竟察觉自己全身的温度都被陆瑾年带着一起升温，手心里溢出一层薄薄的汗水。

　　耳边那些诡异的音乐消失不见，楚念只有一种自己的心跳声被无限放大的错觉，像一瞬间坠入了海里，周围都是翻腾的海水，白色的浪花撞击暗礁，而自己的手里只抓着这一块浮木。

　　他随着海浪摇摆，整个人晕晕乎乎，楚念眨了眨眼睛，在电影屏幕暗下去那一刻，开口：“陆瑾年。”

　　“你的手好热。”

　　热到快要将我融化了。

　　这句话被电影音乐用力掩埋。

　　像是感觉到了什么，陆瑾年回头，黑暗中那双眼睛竟是亮的。

　　“你害怕吗？”

　　他问，声音虽然模糊不清，但楚念还是看出了他的嘴型。

　　楚念眼睫一颤，他感觉自己的心尖被人挠了一下。

　　“害怕。”

　　楚念刚说完，手就被陆瑾年又握紧了一些，对方的手心紧贴他的手背，暖烘烘的，让楚念想就此沉沦。

　　他们俩心不在焉，电影的结尾谁都没看见，凶手到底是谁，死亡的真相究竟是什么，陆瑾年已经没心思再管了。

　　他只想等灯光亮起的那一刻，去拥抱楚念。

　　包间里的灯在电影播放片尾曲时点亮，刺眼的光线一瞬间将黑暗驱散得干干净净，楚念下意识眯了眯眼，紧接着，他的眼前一黑，随后便被拉进了一个温热的怀抱。

　　楚念一时没反应过来，扑通扑通的心跳反而比他先回神，鼻间萦绕着陆瑾年身上那股熟悉的味道，楚念抬起手，不由自主地回抱他。

　　“怎么了？”楚念小声问道。

　　陆瑾年没说话，他侧着脑袋蹭了蹭楚念的脸颊，撒娇一般，半晌后才闷闷回答：“你可不可以换个爱好？”

　　“嗯？”楚念挑了下眉。

　　“恐怖片……”陆瑾年不好意思地摸摸自己的鼻尖，“我还是不太行。”

　　楚念听后，轻笑一声：“为什么？你不是说是帮贺星问的吗？”

　　陆瑾年又不说话了。

　　他鸦羽般的眼睫低垂。

　　“对不起。”

　　“我骗你的。”

　　尾音软软的，像只对着主人露出肚皮的大狗。

　　楚念心下一软，抬起手，揉乱了陆瑾年的后脑勺。

　　“不是帮贺星，是我想问的。”

　　他似乎是真的意识到自己做错了，拉着楚念的衣服晃了两下：“对不起。”

　　陆瑾年重复一遍。

　　高大的男人将下巴抵在楚念的肩上，贪婪地探索着对方身上那股让他着迷的气息，贴合在楚念脊背上的手揉了揉，好像要把他与自己融合在一起。

　　“所以，你是在追我吗？”楚念问，他凑到陆瑾年耳边，笑着看他烧红的耳尖。

　　陆瑾年重重点头。

　　“你知道，我是喜欢你的。”他继续开口，“但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喜欢你……”

　　“楚念，这是我第一次喜欢一个人。”

　　他的声音在耳边回荡，楚念睁大眼睛，胸腔下心脏的速度又加快了几分。

　　陆瑾年知道。

　　他没有忘记。

　　眼前的男人小心翼翼，说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害怕把楚念碰碎了。

　　“我怕我做的会让你讨厌，我怕你会再次……”

　　“离开我。”

　　他轻轻颤抖着。

　　说着，陆瑾年突然抬头，他认认真真看向楚念：“可我现在，不想顾虑这么多了。”

　　他抿了抿唇角，问道——

　　“我可以爱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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