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雳从笔录本里抽出了两张拍立得扔在桌上：“你们报失孩子的第二天，也就是你说送孩子去乡下的那一天，在彩虹乐园的一间女厕所的隔间里，我们发现了你儿子启靓的血迹。根据血迹的范围显示，你儿子很可能受了很重的伤。所以如果当晚他回过家，那么你将成为第一嫌疑人。”

　　“不！！！不会这样的！儿子啊~~~~儿子啊~~~~”

　　陈霞只是个普通的劳动妇女，看到照片的瞬间立刻就崩溃了。

　　启天拧着眉，低头不语半晌，才慢慢低声道：“他不会有事。他不会有事的。”

　　言雳向后靠坐在椅背上：“为什么这么确定？”

　　启天沉默着，烦躁地捂住了头。

　　刑侦队长冷冰冰的声音传出来：“你这么确定启靓没事，除非你就是绑匪！”

　　启天拍案而起：“我不是！我不是！”

　　暗黄的桌面被拳头砸得一声巨响，启天跌趴在桌上，肩膀开始上下起伏。

　　言雳观察着他的反应，语气放缓：“不管发生什么事，启靓只是一个孩子，他现在很危险，就算你不要他了，你也不想他就此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吧。”

　　男人伏在案上的身体开始抽搐，低沉的哭声从两臂间溢出来。

　　……

　　言雳从审讯室里走出来，手上拿着笔录本在另一个掌心拍了拍：“启天说实话了，启靓是他卖给人贩子的。”

　　办公室里一片安静，刚刚关上审讯室大门的邢焇面色冷了下来。

　　因为家庭困难，启靓的父亲启天决定瞒着妻子陈霞把启靓卖了，但心里其实也舍不得。

　　启靓一直想去彩虹乐园玩，于是启天咬咬牙，跟孩子的妈说自己最近赚了钱，就带启靓去乐园玩，其实已经暗中联系了买家，会在乐园里把孩子交给他们。

　　根据启天的交代，暗网上花钱买启靓的人应该是个有组织的传销集团，说不会对启靓怎么样，相反还会带他去做生意，启天觉得启靓跟着这些人走也许比跟着自己更有前途。10岁的孩子已经懂事，卖不出大价钱，所以这个人的说法让他觉得可以接受，毕竟他也不想启靓送命。

　　女警郑柯从办公桌后探出头来：“头儿，启雯的事查到了，医院说是白血病，他父母没钱医治，就……”

　　邢焇捏紧的手心松了松，言雳察觉到他细小的情绪变化，伸手抚了抚他的后背：“不幸中的万幸，不是自己的亲生父母起的杀心。”

　　根据陈霞的交代，他们并没有把启雯的骨灰带到彩虹乐园去，但是启靓那天确实背了一个大包。

　　根据殡仪馆的信息查询，确实是一个孩子把启雯的骨灰盒拿走了。由于这个孩子非常小，所以工作人员对他非常有印象，他自称是小女孩的哥哥。

　　“所以启靓是想带妹妹一起去彩虹乐园玩？”郑柯话里带着忧伤。

　　“应该是。”邢焇点点头，“他甚至可能知道……”

　　“他可能一早就知道，他的父母要卖了他。”言雳揉了揉额角。

　　在场的警察都唏嘘不已，一个一直生活在贫困环境里的孩子，终于有一天盼到了去彩虹乐园玩的机会，却不敢去想，这一天就是他离开父母迈进深渊的开始。

　　如果买走启靓的人是个传销集团，那为什么又会收到敲诈勒索的电话？

　　根据启天交代，孩子“丢失”当天，他们在VIP室等了一会儿之后，他就出去佯装接了一个电话，然后回来告诉妻子和工作人员孩子已经自己回家了。

　　当天两夫妻回家之后，启天向妻子坦白是自己把孩子卖了，妻子陈霞虽然崩溃，但是已无力挽回。

　　但是没想到启靓丢失的那一天晚上启天却收到了一个绑架电话，他心里感到有些诧异，还怀疑是不是恶作剧，因为他知道孩子是自己卖掉的，但是基于不要节外生枝的心理，事后他没有告诉自己的妻子自己收到了勒索电话。

　　直到昨天晚上言雳和邢焇从他家离开之后，花钱买了启靓的人打电话来说孩子跑了，紧接着，启天又再一次收到了那个自称是绑匪的电话，内容和前一晚的一模一样，启天这才着了急，跟老婆坦白收到了勒索电话这件事，之后，夫妻俩一个晚上没睡，第二天就来了警局。启天开始还不愿意承认自己卖掉孩子的事实，但看到照片上满地的血迹，毕竟是亲生骨肉，心理还是崩塌了。

　　“头儿~”一旁的郑鹏宇挂下手中的电话，“报案室又来了一对夫妻，也说孩子被绑架了。”

　　言雳指尖敲着桌面：“把人带进来。”

　　不一会儿，梁川和郑琪敏站在刑侦办公室门口，后面跟着一个实习刑警。

　　言雳坐在椅子上揣起双臂，一边的嘴角微微挑起：“怎么回事？”

　　梁元浩的事情还在追查中，按理说梁川应该在家等着，而不是带着郑琪敏出现在这里。

　　梁川面色不善：“我们收到了勒索电话。”

　　“我们？”言雳挑眉，“请问二位的关系是……”

　　郑琪敏：“情侣。”

　　梁川没说话。

　　言雳在两人之间递了个眼色，了然地点了点头。

　　梁川的儿子梁元浩之前只列为失踪，但今天却收到了勒索电话，所以郑琪敏陪着梁川来报警。

　　这个打电话的绑匪和启天夫妇遇到的一样，都是用一次性电话卡，但是勒索金额却是685万。

　　两人被请进了同一间审讯室。

　　言雳站在茶水间门口，手里端着新泡的咖啡：“怎么看？”

　　邢焇把他的咖啡拿过来喝一口：“这两对都有问题。”

　　警局刑侦支队最大的一间审讯室里，两对报警的男女和刑侦警察们坐在一起。

　　技侦主任刘智慧已经戴上了追踪耳麦。

　　杯中冒着咖啡提神的香气。

　　言雳：“根据两组……”他转身看了一眼郑琪敏和梁川，“家庭的描述，打电话来的男子声音经过变声，但语气听起来年龄不算轻，估计在40岁以上。”

　　邢焇坐在他身边的椅子上：“启靓的父亲接到了两个绑架电话，梁元浩的父亲接到了一个绑架电话，但勒索的金额一个是476万，一个是685万，这是什么原因？”

　　言雳看向邢焇，邢焇明白他的暗示，如果只是因为两家的贫富差距，那大可给一个整数，这极其精确的数字，如果是同一个绑匪的所为，那这两个数字背后到底有什么意义？

　　言雳的视线停留在邢焇漂亮的下巴和他正在抚摸自己下巴的修长指尖上。

　　而最重要的，两组家庭口中的绑匪都说了价格，但却都没说任何交易地点和收款方式，就连是否要现金都没有说明。

　　言雳心里默默没底。

　　绑架案有很大一部分比例，在绑匪联系人质家属的时候，其实人质已经被撕票了。

　　案发现场的隔间中那触目惊心的场景仍历历在目。

　　所以，启靓和梁元浩到现在还活着吗？

　　而根据现在的情形，不管因为什么，绑匪都一定会再来电话。

　　不知不觉太阳下山已久，刑侦办公室里安静异常，似乎人人都在等一个静夜里的电话铃声。

　　言雳低咳了一声，站起身来走到白板边，一手拿着咖啡，一手拿起白板笔，送到嘴边咬掉笔盖：“根据手机上的通话记录，启靓的父母第一次收到绑匪电话是在前天晚上21：30分，梁元浩的父母收到绑匪的电话是在昨天晚上21:30分。而相同时刻，启靓的父母再一次收到了绑匪的电话，电话内容和前一晚收到的一模一样，只是让准备赎金，报警就撕票。其他的一概没有说。一共三次通话，每次通话时间都是12秒。”

　　郑鹏宇思考道：“所以说，如果绑匪是同一个人，你的意思是……”

　　邢焇颔首：“这是一个电话录音，而且绑匪可能有强迫症，所以在今晚九点半还会准时打来，但是内容就不能确定。”

　　墙上的时钟滴答作响，审讯室里的每个人都在默默盯着那缓慢移动的时针。

　　时针嘎嗒一声，晚上九点半。

　　“叮呤呤~~”

　　梁川放在桌上的电话跳了起来，言雳按下他就要接听的手，故意让手机多响了几下。

　　技侦马上连线跟踪。

　　“喂~”梁川接起电话。

　　对面响起滋啦啦的噪音，一个变过声的男音从听筒里飘了出来：“你的孩子被绑架了，准备685万，报警就撕票。”

　　在飞快的定位检索中，电话挂断。

　　技侦摘下耳机摇摇头：“时间太短，跟不到位置。”

　　一旁的启天盯着梁川握在手里的手机，身体在不停地发抖。

　　他的手机没有响。

　　启天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为什么不打给我？他们知道我报警了？！他们是不是已经撕票了？！”

　　邢焇坐在长桌前若有所思，忽然腾的站起来就往外走。

　　言雳追上去：“我跟他出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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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言队长：“把我的2T硬盘给我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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