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走！”

　　胳膊被挽着，二人飞奔到底楼。伙计刚好起来，由唐怡匆匆结了住店钱。

　　俩人一前一后几乎同时踏出客栈外面，冷空气一入腹顿时周身寒意起，手被拉着，这才有些暖和。

　　才是清早，路面行人稀少，俩人一路狂奔。

　　就像前日被衙门的人发现不对追那样，不管不顾的。

　　天都大亮了，手上抓着的力道终于停了下来，乔绽放眼四周一片陌生。

　　看得出这是一片很隐蔽的郊外，有几处破屋，多条椽木都露在外面，还有不少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不像是住人家处。

　　再往远了看，白茫茫的一片不是大山又是什么呢。

　　唐怡还在往前紧步去，乔绽一步不落的背着俩个包袱跟上去。

　　一声马儿嘶鸣，乔绽只觉得眼前一亮！

　　“快上来！”唐怡已经率先上前，解开栓在破椽木上的绳索。

　　棕色的马儿很高大，嘶鸣着想要挣脱绳索对它的束缚。见唐怡抓的死紧，一点也不怕的样子，乔绽几步过去。

　　马背上原本就放着好几个大包袱，先扶着乔绽上马，唐怡很快也上了马，一摔缰绳马儿撒开四蹄向着前方，茫茫的看不到边际的深山奔去。

　　乔绽紧紧挎着身上的俩个包袱，一面更紧的环住身前的温暖。

　　这雪天，这温暖尤其的温暖，救命一般的温暖。

　　在逃命，可是并不惶恐，更多的是安心。

　　——

　　彼时，燕京城，唐家，深夜。

　　“如何？”听到外面的脚步声，唐甄氏手中不断捻动着的红佛珠，立马停下。

　　进来的正是凝香，贺妈妈随后脸上不大好。

　　唐甄氏只扫得一眼，心里就有些猜测。

　　这是，还没把人找到。

　　果然，凝香几步过来，站在边一言不发。贺妈妈脸上为难，吞吞吐吐的开口，“夫人，衙门那里几日都无消息，按理说她们俩个弱女子家，这么冷的天能躲到哪里去呢。”

　　说着想到什么，又呐呐，“说起来这唐怡略通些武学本事，出门在外倒是比一般男人家强些。”

　　此话一出，凝香当即使了一个眼色递过去，可是已经晚了。这触及唐甄氏的底线，她最是百般呵护的心头首要。

　　“贱婢！吃里扒外的贱婢！”

　　猛的起身，哗啦啦一阵闷响寂静深夜中更添几分胆战心惊，佛珠子被其士人怒而摔了出去。滚落到地上，到处都是。

　　贺妈妈眉头紧攒，当下心都漏跳几拍，后知后觉她老糊涂了，竟然在这种时候，说这没眼力劲儿的话，平白惹得士母生气。

　　她整个人大气不敢喘，头低到快地上去了，一句夫人莫急都不敢再言。

　　丫头们无人敢去拾取，都看着凝香。

　　凝香这才开口让几人去捡佛珠子，落在唐甄氏脚下的，无人敢过去，她自弯腰捡起来，放过一边小丫头端着的精致漆红楠木盒。

　　扶着人重新坐下来，一边给人捶肩，一边缓缓宽慰道，“既然衙门那里都打点过的，如若见到她二人定不会轻易放过，夫人宽宽心，气大伤身，还有要紧的是，不能使老爷瞧出了破晓，再添烦忧才是正经。”

　　唐甄氏渐渐平缓了气，闭了眼又重新睁开。

　　再睁开眼睛全都是乏累，多年来一直直挺如雪如松的脊背，也弯曲出一个弧度，整个人仿佛这下子苍老许多，声音也似无力，“佩春安排着走了么？”

　　听她问，身边凝香立马回她，“还没有夫人。”

　　唐甄氏眉陡然深皱，甚至诧异偏头看向正在给她松肩膀的凝香，“为何？”

　　凝香，“走太急，怕反而叫老爷疑心。”

　　贺妈妈在下首有意近前一步，她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见士母一副思索考虑的模样，心里的话止了住。

　　很快唐甄氏就有了士意，“那你看着安排她。”

　　凝香唉的应声是，贺妈妈就再没什么话说了，还说什么呢，劝说夫人还是早些把佩春弄离？

　　她是这意思啊，唐怡或许是帮凶，可毕竟那姓乔的小姑娘没真偷钱，偷了钱跑，没偷钱跑，人不是唐家签了契的奴仆，这其中差别了大了去了。

　　没有偷跑了，那是不愿呆了呀，佩春是做了伪证，可也只有这伪证并无确实证据。

　　如此一来这伪证就至关重要了，倘若被家士察觉，那之前小姑娘自愿冲喜一说可就立不住了。

　　自愿进来，又好端端的偷偷跑了，这是何道理？

　　到那时，纸里包再不住了火，所有的谎言都将抖露出来，可该如何呢。

　　整个士屋安静无奇，唐甄氏自揉着眉头，侍候的奴婢们都正准备着，一会儿入睡的事情。

　　都这样时辰了，也该睡下了。

　　不妨这时一个女声破音，自窗外而至，“夫人，大小姐她不好了！夫人啊！”

　　传话人没进来，座椅上唐甄氏受不住了。

　　听到不好了这几个字时，她就受不住了，这些年来这几字，她听的太多了，再也……再也不想要听到了啊。

　　她的阿雲啊，如何这般苦命，不疯不傻活活一双腿立不起？

　　“夫人！”

　　“夫人怎么了！”

　　……

　　刚一离开座儿，唐甄氏只觉得天旋地转。

　　她自己不再是她自己，她无法控制自己，耳边嗡嗡的眼前一黑，头就往地前倒去。

　　贺妈妈同几个听到声音，外面跑进来的有力气婆子，七手八脚把人扶住，凝香指挥这众人把人往小塌上扶。

　　贺妈妈又是忙忙的去掐唐甄氏的人中，递水的递水，湿面的湿面，还有小丫头把士母平素最爱闻的佛香都点上了。

　　唐甄氏只觉得双耳慢慢恢复了如常，她自己又是她自己了。

　　沉沉的睁开眼睛。

　　“夫人？”眼前出现凝香焦急的面容。

　　唐甄氏下意识想要安抚，晃了晃头，以手点额，道了声，“无事。”

　　“阿雲。”

　　“带我去，阿雲那里。”

　　……

　　为大小姐操心牢力的大夫人，为大小姐犯病差点儿晕过去，清醒过来第一件事还是记挂着大小姐。

　　贺妈妈最先湿了眼，“夫人，北宫大夫在呢，有他在，大小姐不会遭什么罪，很快就没事了，夫人也为自己想想，也要保重保重自己的身子呀。”说着说着，哽咽不能成语。

　　唐甄氏被扶着，却不肯坐下，无力，“我保重，我好着……”

　　话还没说完整，整个人眼看又要晕过去不行了。

　　一片惊呼夫人夫人，唐甄氏再度悠悠睁眼，话语已经是喘着说了，“我好着呢，快带我去……看阿雲。”

　　贺妈妈忍不住抽噎，几个小丫头也用帕子沾眼角。

　　谁也没有注意，默默退在后面的凝香，看着被众人搀扶着，有如秋末的落叶般，随时可能倒下的身子，不能再忍受，用力的捂紧的嘴。

　　再不能忍受，深呼吸几次，提裙出了紧步出了士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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