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擦完脸,才看清手里拿的是一条雪白的帕子,被他擦完伤口后,上面沾了斑斑血迹。
他知道这条帕子是做什么用的,此时看见上面染了自己的血,不由一阵气馁。
孟莳缩在帷幕边儿上,可怜巴巴地看着他。见袁烈沉着脸看她,吓得她一哆嗦。
唉,袁烈暗叹一声,她今日摆明了不想跟我有肌肤之亲,我又何必为难她。罢了罢了,来日方长。
他也没说话,起身来到外间,脱了外衫,在榻上躺下了。
内室半天没有动静,好像孟莳还在帷幕边儿缩着没动。
“你安心睡吧,我不进去了。”袁烈说。
又过了一会儿,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袁烈竖着耳朵听,知道孟莳是上床去睡了。
他心里一阵苦,心疼自己娶了媳妇儿,还得睡这冷床冷板。
安静了一会儿,孟莳似乎又从床上下来了。
袁烈紧闭着眼睛,听着她蹑手蹑脚地走出来。心腔子一阵狂跳,莫非她改了主意不成?
孟莳抱着一床大红锦被,远远地看了一会儿袁烈,见他似乎睡着了,这才轻手轻脚的靠近,小心翼翼地将锦被展开,轻轻搭在袁烈身上。
到底还是心疼我的。袁烈拥着锦被,额头的伤口也不疼了,心里也敞亮了,美滋滋地睡过去了。
孟莳累了一日,这会儿躺在床上,听着外间袁烈沉沉的呼吸声,倒是有了一种难得的安稳之感。她合上眼睛,很快也睡着了。
一觉醒来,竟已天光大亮。
孟莳睁开眼,一时之间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待看清满眼的大红喜色,她才忽然惊醒过来。
起身拉开帐子,见袁烈穿着中衣,正坐在案边喝茶。
“睡醒了?”袁烈笑问。他看上去精神焕发,神采奕奕,还真有几分人逢喜事精神爽的样子。
孟莳看到他额头上那块结痂的伤口,心下有些歉然。这么俊的一张脸,若破了相,就太可惜了。
她不想被袁烈看到自己没梳洗的样子,拉开帐子看了一眼,就放下了,隔着帐子说:“你帮我叫闵嬷嬷和听溪进来。”
袁烈笑笑,起身去拉开门。
闵嬷嬷和听溪率先进来,身后跟着王府的四个管事嬷嬷,再后面,进来两排丫鬟,都穿着湖蓝的一色衣裙,梳着一样的双髻,身高体态也几乎全无差别。
各人手里捧着脸盆,香胰、漱口盂等物,规规矩矩站成两排,低头的角度,抬手的高度,一眼望过去,像直线比出来似的。
领头的管事大嬷嬷姓杜,孟莳见过几次了,知她办事一向得体,深得袁烈信任。
“王爷大喜,王妃大喜。”杜嬷嬷带着众人,屈身施礼。
袁烈摆摆手:“伺候王妃起床吧。”
“是。”
众嬷嬷和丫鬟们依次上前,各司其职,伺候孟莳起床梳洗。一时间,倒把闵嬷嬷和听溪闲下来了。
听溪小声跟闵嬷嬷说:“啧啧,瞧瞧这些人,王府的气派,就是不一样!”
闵嬷嬷年轻时伺候过乐平县主,算是见过世面的,但今日见了安西王府的气派,也着实心惊。
钟鸣鼎食之家,确实不同凡响。
孟莳本来不习惯被这么多人围着,可转念一想,以后自己要掌管一府的下人,主母的样子还是要做出来一些,于是便任由她们了。
杜嬷嬷收拾床铺时,看到扔在床脚的那条染了血的白帕子,会心一笑,悄悄收进袖中。
再来到孟莳身边,她看着孟莳的眼神,又多了几分赞许和敬重。
对自家王爷的这门亲事,杜嬷嬷其实一直存在几分忧心。
王爷从西川一回到京城,屁股还没坐热,就吩咐府里的管家管事们筹备大婚。又是修葺屋子,又是置办聘礼,而且事事亲自过问,严格要求。
闵嬷嬷当时猜测,王爷对婚事这么上心,莫不是真要娶个公主回来。直到后来,她听说王爷心心念念要娶回来的,不过是个六品官儿之女,而且还退过三次婚。
她急得头疼了三天,还去老王妃灵位前哭了一场。
她是看着小王爷长大的。小王爷命苦,小小年纪没了爹娘,这么多年在西川,不知吃了多少苦头。好不容易回了京,要娶媳妇了,竟然娶了那么一个门不当户不对,名声又败坏的女子。
老王爷和王妃在天之灵知道了,得多伤心啊!
伤心归伤心,生气归生气,主子的话是不能不听的。
几日前,王爷说新王妃身边得用的人少,让她带一些府里得力的下人,去孟家听候新王妃差遣。
杜嬷嬷见多识广,京中大半数的名门闺秀她都见过,宫里的美人妃嫔也见过不少,可见了孟莳那一日,她总算明白,为什么自家王爷跟着了魔似的。
这女子,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在孟家帮忙虽然只有几天,杜嬷嬷对王府这位未来主母的印象,却改观了不少。
京城官宦人家的小姐,没有哪个是亲力亲为地筹办出嫁事宜,一切自有父母长辈做主。而这位新王妃却全然不同,她那父亲和继母都是不济事的,无论与太常寺礼官商讨流程,还是把关绣娘的绣品,大大小小的事宜,都是她自己做主。
千头万绪,她应付起来,毫不费力。性子也是柔中带刚,既不娇矜,也不畏缩,虽是小门小户的出身,见着礼部、太常寺那些官老爷,却毫无惧色,管理下人,亦是井井有条,赏罚分明。
杜嬷嬷不得不佩服主子的毒辣眼光。京城名门闺秀那么多,他一进京,就中意上孟家姑娘,当真是慧眼识珠。
若说还有一丝顾虑,便是孟家大姑娘退过三次婚,有那些爱嚼舌头的传来传去,便传出些腌臜话来。刚刚见了那染血的白帕子,她是彻底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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