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
月明星稀，花香袭人。
孟莳白天在宫宴上没吃饱, 晚膳便吃得多了些, 饭后觉得有些积食。
偌大一所正院, 她还没仔细逛过, 于是便在一群丫鬟婆子的簇拥下, 沿着廊道遛弯儿消食。
西窗之下的一片空地，植了数十株玉兰，看花枝粗细，不过三四年的树龄。孟莳最爱玉兰。袁烈那所别苑倚兰楼, 植的是玉兰，府内正院也是玉兰, 孟莳暗笑，看不出他一介武夫，倒还有几分意趣。
跟在她身边的田嬷嬷，见王妃望着那一片玉兰树面带微笑，忙笑着逢迎道：“这片地原本植的梅树, 三年多前, 王爷从西川带回话来, 让把梅树移了, 改植玉兰，还说等玉兰开了，就回来娶亲。”
孟莳心下一沉，问道：“改植玉兰，跟娶亲有什么关系？”
“这……老奴就不知道了。”
孟莳边走边想, 觉得似乎哪里有些不对劲儿，又问道：“王爷上一次回京，是什么时候？”
“还是老王妃过世那年回来过，一晃快八年了。”田嬷嬷语带惆怅地说。
孟莳点点头，不再追问，心中却仍存着一丝疑虑，可她却理不出什么头绪，不知道这疑虑从何而来。
遛了一会儿，觉得有些疲累，孟莳便回了内室，由丫鬟们伺候着沐浴更衣。
从浴房出来，见杜嬷嬷候在外间，看样子有事要回。
孟莳便直接到外间的榻上坐了，让听溪帮她梳着头发。她仍穿着大红的新婚内裙，身形窈窕，肤白胜雪，墨发披在肩上，如流淌的黑瀑一般。
杜嬷嬷心里感叹，小王爷这些年吃了那么多苦，如今总算苦尽甘来，娶了个美人儿得以受用。
“杜嬷嬷坐吧。”孟莳柔声笑道。
“谢王妃。”丫鬟搬来一个绣墩，杜嬷嬷欠着身子坐了。
“明日是王妃回门儿的日子，老奴准备了礼单，请王妃过目。”杜嬷嬷递上来一个套红的礼册。
孟莳却没接，淡淡笑道：“不必了。”
杜嬷嬷是内宅大管事，很多事都能自己做主，见王妃说不必了，她便以为王妃是准了的意思，于是答道：“那老奴就命人按单子装车了。”
“不是，嬷嬷误会我的意思了。”孟莳道。
杜嬷嬷吓得忙站起身，神色现出惶恐，即便是大管事，也不能随随便便替主子当家。
“奴婢该死！”
孟莳笑道：“嬷嬷快坐下，我的意思是，明日我回去，不必准备礼物，咱们王府的东西，不能随便送出去给人。”
原来是这个意思，杜嬷嬷重新坐下，心里又惊又喜。惊的是新妇回门儿竟然不准备礼物，她还是头一遭听说。喜的是看来王妃真把王府当自己家了。
她听说过不少媳妇儿用婆家钱财接济娘家的故事，特别是一些小门小户出来的姑娘，最为常见。
再者说，王妃嫁进安西王府，在外人看来自然是高嫁，明日回门儿，若带着十几车礼回馈娘家，该是多风□□派，可王妃似乎毫不在意这些。
杜嬷嬷对孟莳的敬佩之情，又添了几分。
“老奴明白了。”杜嬷嬷恭敬地答道。经这一事，她也长了一回记性。新主子的脾性不同常人，以后遇事还需多多请示，切不能再擅自做主。
孟莳看着杜嬷嬷的神色，隐约猜到她心中所想。她给听溪使了个眼色，听溪便放下梳子，去墙边的柜门里取了一个布包出来，交到孟莳手上。
孟莳打开看了看，又包好，亲自递到杜嬷嬷手上，笑道：“这是去年我舅舅托人从湖州给我捎的松江棉布，因是贡品，得来不容易，我舍不得用，还剩了半匹，嬷嬷不嫌弃，拿去做几件贴身衣服穿吧。”
“王妃折煞老奴了！”杜嬷嬷慌忙跪地谢恩，孟莳亲自搀扶她起来。
孟莳早有自己的打算。王府家大业大，诸事繁多，她身边只有闵嬷嬷和听溪两个人，是万万管不过来的，她迫切需要培养起自己的心腹和人手。有了得力忠心的人给她办事，她才能牢牢握住掌家大权。这样，即便袁烈日后纳妾，也不能动摇她一府主母的地位。
院子里的几个管事嬷嬷，外面的管家管事，都是她要培植拉拢的对象。
主子示好，杜嬷嬷自然满脸喜悦。主仆之间又说了几句闲话，相谈甚欢，隔膜又少了许多。
孟莳惦记着今日与袁烈争吵的事，杜嬷嬷是王府忠仆，她毕竟初来乍到，今日那般顶撞袁烈，也不知道这老忠仆是否介怀。
想到这里，孟莳说道：“我这几日疲累，性子也烦躁，今日本不该那般顶撞王爷。”
杜嬷嬷却笑道：“不瞒王妃，老奴是从小看着王爷长大的，还没见过谁敢那么呵斥他呢，我看王爷今日也没恼，想来心里是极看重王妃的。”
听她这么一说，孟莳的脸不由得红了一红。
杜嬷嬷接着道：“老王妃还在世的时候，整日里发愁，不知什么人能管束着王爷。王爷小时候顽劣，那时老王妃请了一位最有名望的夫子来府里教王爷念书，您猜怎么着，王爷把夫子的头发和胡子都给剃了，闹得夫子差点儿自尽。”
她说得绘声绘色，孟莳和听溪都被逗笑了。
杜嬷嬷在安西王府做了多年管事嬷嬷，早就炼成了人精。这些日子，她眼看着王爷为了讨王妃欢心，整个人都魔魔怔怔的，别看今日吵了几句，等会儿回屋里来，不定要怎么给王妃赔礼认罪巴结讨好呢。
王爷那性子，认准了一个人是不会罢手的。他又不爱管府内杂事，日后当家的，必定是眼前这位。只有对上这位王妃的心思，她这管家嬷嬷的位置才能坐稳。
杜嬷嬷见孟莳高兴，便又说道：“那时老王妃就常说，日后一定要给王爷讨个厉害媳妇儿，好好管束着他。”
听了这句，孟莳便笑得有些勉强了。她可不想花心思管束袁烈，那人跟匹脱缰野马似的，谁耐烦管他？她只要牢牢握住掌家大权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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