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西幻：被献上的牧场24
今时今日的这一场戏目, 狄西是为了塞雷格尔和伯克德准备的, 他没为阿道莱登准备什么，相比另外两人, 阿道莱登虽也意外，却是最先反应过来的。
“你想杀了我们？”浅棕长发的精灵长老这么说，脸上的表情没太大变化。
本来, 从狄西忽然反悔要跟迪尤麦卡一起，并且走之前还好好的嘲讽了他一番, 就已经是玩弄感情的行为了，这会儿再说其实一切都是计划好的，就为了趁着所有人实力减损的时候坐收渔翁之利, 好像也没什么好震惊的。
说是说狄西在这时表明了海妖的身份，阿道莱登也对杀害了同族的海妖深恶痛疾，可对方说一直饥饿到现在，虽然看着好像谋划隐忍许久, 但实际上到现在也没真的为了果腹而动手取过谁的性命。
这少年性格恶劣, 在来之前他就比另外两个至今蒙在鼓里的家伙早知道了, 既然狄西没说明身份的时候他就接受了，现在多了所谓海妖亡灵们凝聚体的身份，也不是什么不好接受的事。
跟教廷理由追杀海妖的不同, 他要取海妖性命是因为海妖杀了同伴, 狄西没有杀他的同族，自然接受得迅速。
至于现在对方要取他性命……
“准确的说，我是想要你们的力量, 以及填饱亡灵们的肚子。”黑色长发的人造人那么说，很快又放弃了精确化自己目的的行为，“不过总体概括而言，那么确实就是我想杀了你们。”
像是知道他们还想问什么，少年又接着道：“对，没错，我没有塞雷格尔那么粗鲁，不需要吃下去也能得到对方的力量，可是就像魅魔，触碰不过是缓解饥饿，海妖吃掉才能获得更多力量，那样我才会饱。”
“你说……谁的生命都不是可以随意被夺走的。”金发的教皇沉着脸，他依然很镇定，却与之前的不是同一种镇定了。
狄西知道伯克德为什么这么说。
伯克德当然不是怕死，但发起这剧目的原因有对方那一份，打破那自认为才是目的。
这位教皇起先对他有好感就是因为觉得那副天真表象无辜干净，伯克德喜欢的就是所谓美好的事物，那句话就是所谓美好的表现了，在此时提起来，无非就是不想相信却又不得不信的结果了。
“到现在了，你还相信这句话是出自我的真心的吗？”少年的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嘲讽，明明是这样的神情，放在那张精致过头的脸上却丝毫对那份美丽的破坏都没有。
不如说，正因为那张脸还有些年轻的稚嫩，这番讽刺的锋利模样反倒锐化了柔和的五官。
“我说那话当然是故意的。”他说，“教廷总想要抓捕海妖，那么危险的地方，我当然要抓紧时间离开，你给了我一个离开的理由，我当然不会浪费。”
“就只是这样……”
“就只是这样。”狄西接得毫不犹豫，“多亏你放心不下的在离我不远处交流追捕塞雷格尔的事，才让我那么容易听见，否则你走得太远，我也不那么好找。”
这回答让有着浅蓝色长发的海妖微微垂下眼帘，“所以你……早就知道……”
“是，我早知道教廷骗了我，给了我保证后转头就追杀了你。”似嫌不够，狄西又接着道：“不然我为什么要在传送之际故意那么问教皇大人呢？”
长发披散的少年嘴角微微勾着靠近了塞雷格尔，自己回答了自己，“因为我怕你失望后，今天不会主动来到我的面前呀。”
这一句听起来像极了情话。
我怕你不想见我。他的神色和语气都是温柔的，先前那些锋利的讽刺仿佛都不复存在，眉目温软，眼里映着他的倒影，发梢都是暖黄的光的反射。
可这句话又建立在他想杀他的基础上，他想见他，怕他失望，只是为了让他来到这里，然后可以被夺走力量。
“你知道吗？”大约是沉默的关系，狄西又紧接着揭开了令一个事实，语调同样是轻柔的，“海妖如果吃掉的是另外一只海妖的话，被吃的那只海妖所获得的力量就全归他所有了。”
这让塞雷格尔也不解的皱起眉来，“你不是……”
已经说过就是为了吃掉他们？
“对呀。”像知道他想说什么，狄西点点头，直起身笑道：“可既然现在时机正好，你们觉得我为什么要浪费时间跟你们解释这些呢？就为了向你们说明原委吗？”
此话一出，阿道莱登他们终于意识到似乎还有什么更大的阴谋，正当想做点什么时，却发现他们都动不了了。
脚下的魔法阵在此时显现出模样来。
黑发的少年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来，抬眼看向动弹不得的人们，“是为了拖延时间。”
“海妖呢，不是每一只都可以靠吃掉别人来获得能力的，大部分都只是变得强大而已，没法获得其他种族的特殊能力。”他撑着下巴，整个人都有些懒散起来，像是要讲很长一段了，“而促使我诞生的怨气，则大多来自这些普通的海妖。”
握着海妖们数据的人造人开始为自己为什么做这些补充细节与故事，“我是天生的海妖，但这是例外，见到塞雷格尔，你们就知道海妖其实都是由人鱼转变来的。”
“可九百多年前为什么有那么多人鱼堕落成海妖，而至今却只有塞雷格尔一只人鱼成为海妖呢？”狄西提出这个问题。
“其实也不是什么复杂的故事。”他拉扯出一个没什么意义的笑，“就只是爱恨情仇、权利更迭、战争与阴谋而已，千年前的大陆比较混乱黑暗，还没进化到现在的和平理智，也没有不同种族的地域分割来保障大多数生命的安全，所以容易滋生祸端。”
“就跟精灵如果堕落就会成为黑暗精灵一样，人鱼堕落就成了海妖，只不过精灵死去后没有尸骨墓地，会回归神树重新转世为精灵，而海妖有，所以才有了我的存在。”狄西解释得很随意。
反正他的重点也不是海妖为什么有怨气，而在他看来那段时间也确实用那几个词就可以概括了，他要说明的只是：“这个时代的生物大多比千年前更加理智，堕落的事例就少，大概也因为这样，塞雷格尔堕落后才会是能够获得他人能力的海妖。”
“而我不是，就算吃掉你们也没法获得完全的力量，跟单纯触碰没什么区别。”见他们都明白言下之意了，狄西总结道：“所以我需要塞雷格尔吃了你们，然后我再吃了他。”
他看向蓝发的海妖，“因为那副无知的形象不会让你在我面前进食，你不会在我把人聚集起来后吃了他们，所以我只能全盘托出了。”
“柔和手段不行，就只能换成强硬手酸了。”少年这么说，面无表情，“对，这也是我需要你堕落成海妖的原因之一，我选择你，是有目的的。”
狄西会在推翻了往日形象以后还这么做是有原因的。
虽然看起来好像很没有这样的必要，但是既然要建立一个新形象，那自然就要建立得彻底，效果足够明显，他的原材料们诞生的事物也才会更加纯粹彻底。
他要做一个完美的、足够能令人满意的造物，自然材料也不能有太多问题，如果不够到达足够的标准，那他这么做又有什么意义？
据说是怨灵凝聚体的少年将武器对上蓝发青年，他人在坐在椅子上，神情不变，好像并没有威胁人似的，“你决定怎么做，塞雷格尔？”
整个房间陷入了一阵短暂的沉默。
“你就算不拿武器对着我，我也会照你希望的做的。”塞雷格尔那么说，面容沉静，“只要那是你的希望，你告诉我，我就会去做。”
狄西能看到塞雷格尔的想法，所以他知道塞雷格尔是真的那么想的，这不是非常出乎意料，因为他是看着对方的心里路程是如何走到这里的，但最终走到这里仍是让他扬起了眉。
少年收回武器，半信半疑似的，拉长了音调，“哦？”
“我不在乎你为什么这么做，这跟我以为你最初是为什么选择我一样，你选择了我，这就是结果，我只在意这一点。”海妖的神色是真切的温柔，“你还是想见我，你需要我，没选择抛下我，这就已经足够了。”
“即使我要吃了你？”
“我会很高兴你想要吃了我。”他说，“这跟我吃其他的生物不一样，你只能吃我，而且你需要我的力量，哪怕血肉最后都不会留下来，我的力量还是陪着你。”
这确定了狄西的下一步计划。
他当然不可能真的吃了塞雷格尔，力量这种东西他要多少有多少，而且这一段变本加厉的凶恶形象是打造给伯克德看的，塞雷格尔的专属戏码还在后面。
因为塞雷格尔要的可不是伯克德喜欢的那副所谓美好的形象。
阿道莱登和伯克德不知道狄西的打算，见狄西不仅收回了武器，还准备解开魔法对塞雷格尔的束缚，自然认为下一步是要塞雷格尔吃了他们了。
如果是由狄西自己来，虽然也不是非常好接受，但总归是比被塞雷格尔吃了要来的好接受一点，可是不是狄西自己来，那么这就是彻彻底底的力量道具一般的存在了。
纵使如此，伯克德也有些犹豫是否该让光明神神降。
按理来说，看现在的情况，显而易见狄西对他们是一点情义都没有，并且还想要让他们死，就算萨里曼斯真的重新起了伤害对方的念头，他也不应该再在意这些了。
可正是因为这次的情况不同以往，对上魔王时他还能有比较大的侥幸萨里曼斯会看在狄西什么都没做的份上不会做什么，可是这一次难保光明神不会真的将一开始的念头付诸实践，甚或是直接毁灭对方。
萨里曼斯没因为他将狄西当成了海妖带回教廷就处决狄西，是那个时候光明神也不认为狄西是海妖，但现在狄西直接承认他是海妖了，要将海妖这生物赶尽杀绝的神不一定会放过对方。
那么想着，伯克德还是先试着用自己的力量冲破这个阵法，阿道莱登也没光指望教皇神降成功。
他是不清楚光明神的事，但他自己是没法跟光明神沟通的，伯克德有没有祈求神降或者神降有没有成功那是伯克德的事，现在他就只能靠自己的力量来避免自己步上死去同族的后尘。
正当塞雷格尔被解开了束缚，朝人类跟精灵走去，而伯克德和阿道莱登努力解除禁锢时，之前向魔王发起挑战的杜索耶进来了。
狄西是算着时间给塞雷格尔解开的，此时见到杜索耶到来，也不怎么意外，阿道莱登跟伯克德却有些担心这新来的家伙到底算是敌是友。
但总归，这人进来打断了塞雷格尔的行动，给他们多争取了一些时间。
“杜索耶。”狄西叫出来者的名字，伯克德他们也总算在这时解开了阵法束缚。
“大人。”黑色短发的龙族难得一身狼狈，“魔王陛下正对上劲敌，叫我来先带您离开。”
迪尤麦卡确实之前有跟杜索耶打起来，作为一条龙，也算得上劲敌，可“正”这个时态和叫杜索耶来带他离开却不准确。
照他所见到的显示，这条龙打的主意是谎称这是迪尤麦卡的命令，然后像之前去精灵族地时那样带着他，等到觉得他对对方有感情了，再告诉他迪尤麦卡已经死了。
这倒比向魔王发起决斗来得有意思多了。
对于狄西来说，多线并行查看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所以他应该早在一开始就看见杜索耶向迪尤麦卡发起决斗是为了这一出，尤其龙这个种族又是只剩对方一个，没有其他生物的数据来打扰。
可是他见到的是杜索耶回想了他们离开魔界后的事，然后得出了要向迪尤麦卡决斗的结论
是得出结论的速度太快，他才没有见到中间的思考，还是那时杜索耶确实只是单纯的想到的是决斗，现在才生出这样的计划？
狄西重新察看了前面的数据，确定这是后一种情况。
如果是别的时候，见到杜索耶一改先前令人失望的行事，他会觉得顺着对方后面的计划也不错，不过现在就不一样了。
“有难缠的敌人？”狄西向人形的龙族反问，没按对方的提议一起离开，而是往迪尤麦卡的方向走去。
这反应让塞雷格尔和好不容易自由的伯克德和阿道莱登有些意外。
以狄西今天的表现来看，对方就是说迪尤麦卡也是他计划的一环、实际对这个魔王同样一点情谊也没有都不会让人意外，可现在狄西这么做，反而超出了他们的预料。
意思是说，他居然真的是真心喜欢那个魔族的吗？
杜索耶也有些意外。
他倒不像之前在场的人们，即使他听见了狄西之前的话也不会有更多别的想法，只是对少年种族的认知从魅魔改成海妖而已，何况他没听见。
只是他虽清楚狄西喜欢魔王，却没想到在听到话以后，对方的第一反应是去看迪尤麦卡。
倒不是他觉得狄西不会关心迪尤麦卡的情况，而是明明上一次面对光明神附身的敌人时，迪尤麦卡叫他带狄西走，狄西也没反对，仅仅是后来有表现出对对方安危的担忧而已。
而且那个时候迪尤麦卡也只是借用契约叫他带人走，都没有说出口，他才以为这次说是迪尤麦卡的意思，狄西也会跟他一起离开。
是因为那时还不清楚是否希望迪尤麦卡死，而现在看清不希望迪尤麦卡死了，且觉得跟魔王心意相通了，所以才会这样吗？
这么思考着，杜索耶还是上前尝试拦住狄西，“这是魔王陛下的命令，大人请跟我走吧。”
然而这显然还是没有任何效果。
少年转过身来，一如既往的毫不客气，“那你不知道迪尤麦卡向来是听我的吗？”
说完，他就转回去继续往迪尤麦卡那赶了，对于魔王的在意之情简直再明显不过。
要是狄西对所有人都是先前那副丝毫情谊也无的模样，阿道莱登他们还会心情平复不少，可是现在却发现这凉薄的少年居然还是有在意、甚至可能是喜欢的对象的，一时间，所有人的感觉都好不了多少。
在魔界的期间究竟是发生了什么，凭什么就这魔王得到了如此青睐？
尤其是塞雷格尔，见到狄西这么在乎那个魔王，一时也完全停了下来。
杜索耶进来之前，他都能认为自己对狄西来说是特殊的，就算之前那只精灵说狄西可喜欢那个要同他成婚的魔王了，在后来的发展中，他也以为这所谓的结婚同样是虚情假意了。
再加上狄西还说到魔王也实力受损，他原以为狄西的意思里是那魔王也是他的食物，那么在所有人中，只有他一个是被选择的，是特殊的，完全能够让他感到满足了。
但是现在却告诉他，并不是这样的。皱起眉的蓝发海妖跟上了少年往魔王那走的脚步。
伯克德和阿道莱登互相看了看，也和黑发的龙族一起跟了上去。
到了王座那边，并没有什么缠斗的敌人，可灰发的魔王倒确确实实是状态极差的模样，几乎让人担心是不是有性命之忧。
“迪尤麦卡？”狄西走到了对方的身边，“你还好吗？是光明神又来了？”
伯克德上次请求神降的时候过程十分好辨认，再加上之前的事以后他们也知道狄西知道的事情远比他们认为的要多得多，因此这会儿猜是光明神，也没人觉得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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