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贴在学校公告栏上面的榜单之外, 每个班级当然还有自己单独的名次排名。闻烨和符虞被罚站的这一会儿, 董老师正在讲台上念排名。因为实在是有点惨不忍赌, 所以她是从后往前念的，总觉得这样可以减轻一点自己心里的叹息。
昨天晚上，高二一班的王老师带着自己的批卷小组长吁短叹，声音大到在门房值班的李师傅都发来了诚挚的问候, 足以可见高二十班卷面状况的惨烈了。
最后，王老师把卷子放在董老师桌子上的时候，脸上写满了心力交瘁和绝望, 但是还不忘说了一句：“有俩学生，应该前四百，不错了不错了。”
他期待看到董老师欣喜若狂的脸, 但是目睹了整个考试现场的董老师用脚指头想都知道这两个人肯定是闻烨和符虞，所以只淡淡地点了点头：“辛苦王老师了。”
王老师的期待落空，忍不住来了一句：“带这么一个班，你也不容易。”
董老师扶了扶眼镜，叹了口气：“是啊, 真羡慕你, 我也想被学生出的题当场难住是什么体验呢。”
王老师：……
董老师这话戳在点子上了, 王老师是名校师范类毕业回来，专门带尖子班的物理的，同时还兼管竞赛这一块。学生们聪明省心爱学习, 老师们自然是都喜欢得紧, 但是同时也有一个问题。
越聪明的学生, 学习的内容越超前，掌握的知识点越多，老师在讲台上就越不能出错。比如英语老师绝对不能说“这道题选C，因为A和B显然不对，排除D，就是C”，那一定会被同学们群嘲的。至于物理，则更是重灾区，学生们什么难问什么，毕竟简单的他们自己都会。要是老师上大学的时候哪个知识点没学好，必定会原形毕露。
王老师想起了自己被晾在讲台上的不堪回首往事，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董老师微微一笑。这个王老师，教课确实是一把好手，斗起嘴来啊，还是差了几分。
大概是昨晚的这一局她赢了，所以今天念起来大家名次的时候也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生气，无非就是全年级788人，他们承包倒数50几名而已，和高二一班遥相辉映，也是一种本事了。
今天的董老师也很佛系。
闻烨和符虞喊了一声“报告”，董老师正好念到最后两个名字。
“第二名，闻烨，年级排名，388名。第一名，符虞，年级排名，99名。”
闻烨站在门口，非常捧场，第一个开始给符虞鼓掌：“牛逼牛逼。”
全班都跟着吹起了口哨，拍着桌子鼓着掌，跟着闻烨喊“牛逼”，整个教室一时之间锣鼓喧嚣，欢呼的声音飘了一走廊，九班的班主任和八班的班主任都纳闷地探出了头，发现声源来自十班的时候都非常疑惑：十班这是自暴自弃了吗？哪来的自信欢呼雀跃？？董老师不愧是语文老师，大概应该又带着大家复习了一遍鲁迅先生的文章，贯彻落实了阿Q精神。
不过虽然闻烨和符虞考试考得还不错，但是之前两个人还有在开学典礼上，众目睽睽之下公然打架的“前科”，这事儿他俩忘了，自然有丢了面子的秃头王帮他们记着。
是以各科老师刚刚讲完卷子，秃头王就带着清扫的工具站在了高二十班门口。
“闻烨，符虞，楚新，陈瑜，李源兴。”他宣读了五个肇事者的名字，然后挥舞了一下手上的扫帚：“还记得之前说好的事情吗？之前又是军训又是热身考，放了你们一马。从今开始，教学楼就归你们打扫了，不要占用上课时间，放学都给我留下。”
大家确实早就把这件事情抛到脑后了，好半天才想起来这件事情。等到秃头王一走，其他三个人立刻凑到了闻烨面前：“闻爷，真要扫啊？”
闻烨不耐烦地一挥手：“扫他大爷！”
于是秃头王在放学后，连这五个人的影子都没看见，等他气势汹汹地杀到高二十班的教室的时候，教室空空如也，早就人走楼空了。
有了第一天的经验，第二天放学，秃头王还有十分钟的时候就蹲在了高二十班门口，把拎着书包准备走的五个人抓了个正着。
“我看你们往哪里跑。”秃头王冷笑一声：“一人一层，正好五层楼，都给我打扫干净了，扫不干净不许走。”
几个人被抓住，只好没精打采点头称是。
闻烨一楼，符虞二楼，其他人都在高楼层。闻烨腋下夹着拖把，一手拎着扫帚，一手拎着簸箕，往楼下的卫生间走。
秃头王家里到底有老婆孩子，孩子今年还要中考，到底不想在学校留得太晚，于是抓了几个壮丁，盯着他们几个搞卫生。壮丁都是学校里新来的小伙子，只知道这几个学生劣迹斑斑，被罚大概是因为打了一架。心里多少都有点不以为意，谁还没年轻过啊，不就是打个架，秃头王罚得也太矫枉过正了。
结果负责盯梢闻烨的壮丁A刚刚跟着闻烨走进洗手间，眼前就一花，下一秒，闻烨就笑眯眯地搭上了他的肩头，壮丁A还觉得自己后腰被抵了什么冰凉凉又坚硬的东西，心底顿时一惊。
“这位仁兄面生得很啊，是新来附中的吗？”闻烨笑眯眯道。
壮丁A港片看多了，下意识觉得自己后腰莫不是什么管制用具，甚至举起了双手：“这位同学，有话好好说。”
闻烨笑得灿烂：“好好说，当然好好说，你看这卫生……”
边说，壮丁A感觉自己后腰的冰凉又进了一寸。
壮丁A要哭出来了，他这辈子还没被人这么对待过：“我来！我来帮你！”
闻烨还不肯放开：“这事儿你知我知……”
壮丁A：“天知地知！如有他人知晓！我壮丁A天打五雷轰！”
闻烨满意地点了点头，松开了壮丁A，拍了拍他的肩膀：“已经录好音了，我看好你哦。”
然后直接从卫生间旁边的窗子翻窗出去了。
壮丁A连目送他背影的机会都没有，只能默默拿起了扫帚。
太凶残了！！这绝不是自己所想的年轻的时候谁还没打过架！！！这个人！！他带了不该带的东西呜呜呜！！！
其实闻烨刚才拿来递着壮丁A后腰的只是手机而已，是壮丁A自己的脑补太过汹涌，要知道他打架从来都靠自己勤劳的双手，管制用具是绝不可能用的。
他哼着小调往前走，也不敢从学校正门走，保安室的李老头肯定也被秃头王打点过了，所以他娴熟地朝着午饭翻墙去学霸麻辣烫的地方走去。
然后……他就遇见了正准备一跃而上翻墙出去的符虞。
两个人对视一眼，场面一度有点尴尬。
闻烨竖起一只手，似笑非笑道：“哟，好巧。你也打扫完卫生了？”
符虞顺着台阶往下走：“嗯，你的速度也很快。”
两个人心照不宣地对视了一眼，露出了你懂我懂大家懂的笑容，然后一前一后迅速翻了出去。
壮丁A和壮丁B于是就这么兢兢业业地替闻烨和符虞拦下了打扫教学楼的活，至于其他三个人……
闻烨表示，让新来的小朋友们多劳动劳动，有好处。
————
月初的热身考试之后，十班的气氛变得有点莫名其妙。
上课睡觉的人少了，立着书像是看天书一样看黑板的人变多了，本来十班的老师们都已经做好了准备要在台上唱一个人的独角戏，结果一时之间多了这么多奇异的互动，还有点无法适应，甚至有点慌。
就这么持续了十几天，数学老师陈老师终于忍不住了，弱弱地开口问道：“我是衣服没穿好，还是扣子扣错了？”
陈老师是从大学毕业不久的男老师，才二十几岁，刚刚带了一年高一，业绩不错，这才荣升了带高二年纪的资格，当时还高兴地请了全数学办公室的老师们吃饭，当时的前辈们啃着红烧排骨，脸上露着莫测的笑容：“小陈啊，前途无量，可要好好加油啊。”
他当时握着拳头点着头，心想前辈的鼓励真是暖心啊，呜呜呜感动。
直到现在……
当时自己的感动，大概纯粹是自己脑子里进的水。他当时怎么没能读懂前辈老师们莫测的笑容和目光呢！！读懂的话，起码能省下来一顿川菜的钱啊！！好几大百呢！肉疼！
作为一个纯粹的理科宅男，他虽然身为老师，但是被一个班战斗力爆表的校霸们这样盯着，他也是会害怕的好吗！！！
坐在第一排的张之卉努力睁大自己饱含泪水的眼睛：“不，陈老师，你哪里都好。”
陈老师试探道：“只是……？”
张之卉叹了口气：“奈何哀家空有一颗好学的心，可惜就是听不懂啊。”
这句话一出来，旁边的同学们纷纷跟着点头：“我们都受到了闻爷的感化，也想被夸一下牛逼，然而就是听不懂啊。”
作为才大学毕业没多久，一腔热血尤在胸膛的陈老师突然感觉到了一阵来自胸膛的悸动，他想了想，带了点犹豫地试探道：“那你们……想要听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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