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慎出了一身冷汗，那范蒲搜集证据如此详尽，绝不是一朝一夕能做到的。可见自家宅院中就有御史台都察院的眼线。
故而第二天，不能范蒲等人发起廷辩，丁慎一上朝就先发制人，写了一封请罪书，自请十条罪状。
其中一条便是识人不严，令皇家蒙羞，令公主折辱。
他这样说，不等范蒲反驳，竟约有半数官员纷纷附和，看似同意，实则为丁慎开脱。
而御史弹劾的罪状，也都被丁慎一一解释开来。
他作为主考官，上门送礼的人很多，但丁慎不是傻子，他不缺那些钱财，都拒之门外。
至于罗织党羽，自开考到发榜，他都与其他几位出题的官员在一起在相国寺禁闭，从未跟一个试子有单独接触。
宋祯看着丁慎跪在地上须发全白颤颤巍巍的模样，暗暗捏紧了拳头，他正要说什么，却看到左手下的秦王对自己使眼色。
宋祯疑窦，范蒲与丁慎的廷辩他始终一言不发，没有表态。
回到勤政殿，他将丁慎的奏折和范蒲的奏表放在一起，两者皆是洋洋洒洒，好几千字，瞅得他眼花。
他揉揉眉心，顾公公进来报：“秦王到了。”
宋祯将疲态收敛，道：“让他进来。”
不一会儿，秦王仍旧一身朝服，来到书房，刚要行礼，被宋祯虚扶起来，他道：“皇叔不必客气，方才在朝上，皇叔似有话要跟朕说？”
秦王也不遮掩，直接问：“陛下要对付丁相，似是而非的弹劾是不够的，可还有后招？”
宋祯眯起眼睛，“朕为何要对付丁相？丁相是稳定朝堂的一把好手，有他在，朕就如吃了定心丸。”
秦王微笑，“是定心丸，还是糟心汤，陛下自有分辨，臣不便多嘴，但臣今日来是想跟陛下合作的。”
他不等宋祯开口，首先亮牌，道：“陛下应该知道，臣的王妃是如何去世的。当年先福王有异动，丁相杯弓蛇影，做主将所有的王爵全部赶往封地。”
宋祯道:“朕还记得。”
秦王道：“陛下那时年幼，丞相是为了稳固皇位，还是相独揽大权，陛下心中有数。”
他眼神坚毅，宋祯还是摸不准他的想法，他道：“当年拟定这个方案的可不止丁慎。”
“自然。”秦王走近一步，抬眼对宋祯对视，“还有太后。陛下受太后压制多年，难道就不想挣脱牢笼吗。”
“皇叔！”宋祯退后一步，警告道:“你放肆了。”
君毕竟是君，在天子面前没有辈分可言，秦王只能卸下戾气，和缓道：“陛下，我与你从来都是一边的。”
宋祯观察着秦王神情的每一点变化，坐在椅子上，双手交握，打量许久，而后道:“丁相涉嫌泄露考题，贪污舞弊。”
秦王皱眉，“可有证据。”
“张讯口供可作证。”
“他真有舞弊？”秦王问。
“他有。”宋祯目光坚定。
秦王眉眼舒展，心中了然，他从袖中抽出一封奏报，道：“那臣助陛下一臂之力。”
宋祯眼睛审视秦王，手摸到奏报打开来，看到那字迹心里的感觉有些微妙，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
但眼下他确实想不起来，事有轻重缓急，先不想其他，宋祯速速看完，碰地合上奏报。
“消息可属实？”
秦王颔首，“陛下放心，绝对属实。”
原来秦王那次在宋祁暴打丁允之后，派人暗查了刘记书肆的底细，本只想挖一些丁允的黑料，没想到，居然让他查到从宰相府中泄露了春闱试题。
丁允与一个有妇之夫幽会，还有了孩子，作为书商的丈夫闹上门来，为了息事宁人，丁允许诺书商做一票生意，让他赚一笔大钱。
秦王道：“礼部将题目出好之后，按规矩送给主考官丁慎审阅，据那书商招供，丁慎那天在家里审阅时，因为一些小事离开了，还未泥封起来，丁允就潜进去，偷看了试题。”
但两人毕竟不敢照抄试题，遂将真题拆开，融入了二十多道所谓的内部机密试题中，在市场贩卖。
秦王说完，宋祯接着他的话，道：“张讯还算有些真本事，在众多乱七八槽的题目中，真让他压到了宝。丁相玩忽职守，治家不严，酿成大祸，朕会提议革职查办。”
秦王沉默一会儿，道：“陛下，为了扳倒一个丁慎，葬送一个状元，十年寒窗，值得吗？”
宋祯道：“他的妻子不是朕推下去的，当朕问他是否娶亲，他说没有时，就注定会伸出那双手。”
“可是陛下，”秦王道：“公主何其无辜。流言蜚语，句句是刀啊。”
宋祯眉头一横，紧抿嘴唇，片刻，他哑声道：“皇叔，今日你的话太多了。”
秦王低头敛声，宋祯招方若君上来，与他交代一番，最后吩咐，“此事一点差错都不能有。”
当天晚上，方若君去了一趟天牢。
张讯招供他参与科考舞弊的事，在瞬间发酵，密报传来时，丁慎还有睡梦中。
来报信的下人声音打颤，丁慎穿衣裳的手也有些发抖，女婢伺候战战兢兢，一条腰带没系好，丁慎扯下腰带，扔在地上，低喝道：“去，把那逆子给我绑来。”
作者有话要说： 别说公主任性，在宫里的娃没一个轻松的呀~
明天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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