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线索！”宋祯道
“这，这…”王晗有些犹豫，左右为难，宋祯眼刀刺过来，他扑嗵一声跪下，道：“陛下，臣说个推测，那火好像是婕妤自己放的。”
“自己放的？”
宋祯苦笑着摆手，“不可能…”
他这样说，可王晗保持一脸正色，他收敛了笑意，问道：“怎，怎么？你有证据吗？”
王晗道：“陛下，从物品的烧毁程度是确定着火点的，臣仔细勘察了火场。发现，发现最初的着火点是，是…”
他抬眼观察宋祯的眼色，后者闭上眼睛，对他道：“你直言。”
“发现最初的起火点是，婕妤的房间。”
这句话如同一把刀，重重刺向宋祯的心。
他感到一阵气紧，他按住了胸口，道:“即便这样，也不能断定她是自戕…”
“臣还有一个证据。”
王晗双手端着，顾公公拿过来，交给宋祯。
王晗道：“臣鲁莽，方才进勤政殿之前，托人去成平殿找了一圈，发现了此物。”
那是裴青娥练字所用，因宋祯不相信裴青娥的死，所以不准宫女动她的一针一线，故而这些东西，今日才被发现。
只见上面反反复复写着：“…从今以往，勿复相思，相思与君绝…”
裴青娥在思索事情的时候，习惯将心中所想的，一遍又一遍写下来。
手中十来张宣纸，都是裴青娥的笔记，一笔一划都是她的血泪控诉。
宋祯这才悔悟，自己是真伤她的心了。
他无法想象，裴青娥是在多悲痛失望的情形下，写出这些诀别的诗句，每一句都在向自己昭示。
若他能早一点去看望青青，诚恳的道歉认错，可能就没有今日的生离死别。
顾公公和王晗都在打量他的神色，宋祯知道，还很多人在惦记着他。
这江山还未坐稳，皇位还未坐稳，他若出了什么事，留下满朝文武，民间百姓怎么办呢。
于是，宋祯道：“…你们下去吧。朕一个人静一静。”
众人散去，宋祯方才缓缓起身，突然觉得自己似乎变老了，变得很老，浑身没什么气力，一步一步往台阶下走，居然还滑了一跤，整个人跌坐在高位之下，眼泪再次没有忍住。
郭昭仪处理完事务，正往云锦殿走，远远地看到玉龙泉边，站着一个人。她忙碌一天，以为自己眼花，忙叫宫女来看。
宫女惊呼，“那，那不是陛下吗？”
郭昭仪惊愕失色，宫女接着道：“婕妤没了，听闻陛下悲痛欲绝。怕不是，不是要做傻事吧。”
说罢，底下的宫女太监都要过去，全都被郭昭仪拦住，她道：“就站在这里，别过来。”
郭昭仪回头紧张地看了一眼宋祯，整理衣衫与发髻，挤出一个笑容，提着一口气，走到他旁边，先打量他的神色，确定还算正常后，柔声道：“陛，陛下，这么晚了还出来散心啊。”
宋祯负手而立，淡淡道：“怎么？怕朕寻短见？”
郭昭仪片刻失语，但又马上干干笑道：“ 怎么会呢。陛下是皇帝，是…”
“是不能死的，是吗？”
郭昭仪再次语塞。
宋祯仰起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眼中光亮闪闪，他道：“敏如，我问你，若你可以选择，你还会嫁给我？”
郭昭仪踌躇片刻，问他：“陛下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宋祯无奈失笑，带着满满的自嘲，“时至此刻，当然想听真话。”
郭昭仪思虑一会儿，决定还是以诚相待，她道：“不愿意。”
宋祯颔首，其实对于此，他早就有数了。
郭昭仪远眺，泉水那头宫墙无限无边，不知能延伸到何处，月色将殿宇描上了温柔的光边，也不能改变它冰冷无情的事实。
“这幢婚事，与妾身来说，就是牢笼。”
郭昭仪如是说，宋祯侧头看着她，她继续道：“但妾身不怨恨谁，只是我们都身不由己…”
宋祯道：“如果当初我能勇敢些，我们都能勇敢些，选择自己想选择的路。可能你，我，绮思，都不会是现在的样子。”
郭昭仪听他提到卞皇后，不知是什么意思。她现在已经被废为才人，幽闭在冷宫，一生无望。
“敏如，”宋祯道：“我决定对外宣布卞才人重病去世……你先别吃惊，卞才人死了，绮思就可以出宫，回到原籍，只要永不入京，随便她去哪里，天地广阔，山高水远，自由自在，算是弥补我对她的亏欠。”
郭昭仪喉咙发干，鼻尖发酸，深深福身，“那妾身替卞才人谢过陛下了。”
宋祯摆摆手，问她，“昭仪，你呢？你若要走，朕也可以放你离开。”
郭昭仪愣住了，她不是没有想过出宫，她最大的愿望是寻一处海外仙山，与心爱的人住在上面，蓝色的海，白色的沙，周游诸国，做对快乐神仙。
可现在，她已经没有爱人了。
既然没有爱人，在哪里都一样。
郭昭仪摇头，道：“陛下，妾身还是留下来吧。”
宋祯不强求，他静默了许久，而后道：“思来想去，朕不能没有皇后。”
他道：“就追封青青为元德皇后吧…衣冠冢放入帝陵，朕先替她在世间熬几年，百年之后再去陪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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