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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回去的时候,金加刚好写完了两篇稿子，兴高采烈地呈给他们看。

　　练云接过稿子，看了一遍……

　　又看了一遍。

　　再看了一遍。

　　她抬起头，看着金加阳光积极的表情,又低下头看了看手里一篇“痛心批判我们的主城怎么会变成这个鬼样子——深度走访”、另一篇“伟大的日月神教——我们的光明未来！”

　　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金加拍着胸脯保证：“大人放心,我都是按照城主大人的话术来的，保证有效果！”

　　“我是信你的。”练云点头,“我只是对你的才华表示震惊。”

　　金加猝不及防地红了脸,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谢、谢谢大人。”

　　练云拿着稿子,三两步坐到桌子前,拿起宝石：“城主大人，多谢。”

　　对面模糊地应了一声：“午休了,别烦我了。”

　　练云哑然一笑,把宝石递给兰纳让他收好,又紧接着拿出来另一块红色宝石。

　　.

　　“我不希望,你的叛逆一直延续到现在。”

　　“你明白吗？”

　　巨大的落地窗前,一个男人披着厚重的披风坐在椅子上,靠着高高的椅背,手下是纯金的扶手。

　　空气黏腻而冰冷,明明有穿堂风,却好像每一缕风都带上了从水沟里刮出来的阴暗，让人喘不上气。

　　他的声音不容置疑,充满强势。

　　下一秒又突然转柔。

　　“好孩子，你是我们休利特家族的希望,知道吗？”

　　“外面那些东西那些人,都从内到外地腐烂了。我只是怕他们会影响到你，你理解我吗？”

　　他身后不远处的高挑男人双膝跪地,双手搁在膝盖上，以一个虔诚的姿态反省着自己。

　　可他什么话也没说。

　　坐在椅子上的男人突然站起身，窗边的黑暗之下立即走出从未出现过的侍从，跪在地上，将手里的手杖高高举过头顶。

　　男人接过手柄，转向跪在身后的人。

　　“抬起头来，莫戈。”

　　莫戈顺从地抬起头。

　　男人背对着阳光，光线刺眼，看得莫戈双眼模糊，忍不住落下眼泪。

　　“族长，我总是想要信任他们，他们表现得太完美了……我差点就忍不住真的相信他们。”

　　男人无言，带着手套的指尖慢慢地摩挲着手下纯金的手杖，良久，才悠悠叹了一口气。

　　那声音似乎带着无限的包容：“莫戈，你从小就在我身边长大，我真的不忍心训斥你。”

　　“年少贪玩，不懂人情世故，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才好。”

　　“如果不是我，以你现在的性格和阅历，会被别人磋磨死的。”

　　莫戈面无表情地落泪：“我的一切都是您给的。”

　　男人叹息着摇了摇头：“我让你享受了一切尊贵和财富，如果是别人，不知道要怎么谢我。你却三番五次对我的好意如此不重视……”

　　“知道吗莫戈？如果我将抚养你的一切给魔法师或者贵族任何一方，他们都会膝行过来对我感恩戴德。可是我却选择了这样一事无成的你。”

　　“我对你……还不够好吗？莫戈？”

　　“从你父母走后，一直是我照顾你，你犯了那么多次错误……唉，我都原谅了你，莫戈。我都原谅了你。”

　　莫戈的表情终于开始松动，被挑起的愧疚之情渐渐攀上他的脸庞，压低了他的头颅。

　　“我很抱歉，族长……”

　　“我不会再犯了。”

　　莫戈突然抱住了头，在外人面前高贵的少年嘶吼着泣不成声，他紧紧地抓着自己的头发，恳求面前男人的原谅：“我不会、不会再犯了，真的对不起！族长！我没有告诉他们任何事……”

　　没人看得清男人的表情，可周围的氛围却猛地一松，空气重新活络了起来。

　　“去吧，好孩子，我总是原谅你。去吧，享受你的生命，享受我给你的一切。”

　　“周三了，你不是最喜欢去拍卖场玩吗？去吧，休利特家族的钱是花不完的。”

　　“周三了……我也该去做我的事情了。”

　　莫戈擦着眼泪，抬起宝石一般的眼睛，闪着儒慕的光：“感谢您的原谅，族长。”

　　·

　　“……还是没有消息。”兰纳拿着红宝石，神色郑重地摇了摇头。

　　练云咬着下唇。

　　事情第一次超出她的预料。

　　还是在她未曾设想到的道路上。

　　本来可有可无的傀儡他们已经收服下来了，具体的计划也已经想好了，金加的稿子都重新修正了好几遍。

　　却从来没想过会在莫戈这里出问题。

　　昨天，他们联系上了莫戈。

　　在断断续续的口述下，莫戈认认真真抄下来了金加的稿子，并牢牢记住了他们的计划。

　　去找傀儡、然后把计划告诉他们、散播风评。

　　莫戈跟他们说好，为了以防万一以及出错，他会在周三去拍卖场之前最后跟他们确认一次计划的内容。

　　可他们从早晨天还没亮，等到了现在。

　　宝石的另一端，杳无音讯。

　　被请来一起分析的艾丽西亚也忍不住担心了起来：“莫戈、莫戈不会犯这种错误的，他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纵使是经历颇多的她也忍不住碎碎念起来：“他不该不接的，不该的……”

　　练云与兰纳对视一眼，都没说话。

　　这是计划的倒数第二周，开战前的最后一个周三。

　　主城已经知道布布小镇去找布利湖城和焦塔城结盟的事情，而开圣城虽然夹在两个弃暗投明的城池之间，也还是毅然决然地选择了自己的老主人——主城。

　　前天焦塔城发来消息，他们抓获了几个试图偷溜进城的人。

　　严刑拷打后，发现正是开圣城的人。

　　不论是开圣城城主迫不及待想立功劳还是主城的授意，都不要紧，他们此举的目的已经昭然若揭——准备开战吧。

　　练云这两日又把小镇内部排查了一遍，排除了自己人有叛徒的可能性之后，把前来学习的焦塔城人暂时遣送了回去。

　　虽然时间不长，他们也已经学到了足够的知识。

　　情况严峻，焦塔城主也没有异议。

　　精灵族第一批弓箭手也在前天，由缪安送了过来。

　　缪安说，帮他们打完这场仗自己就准备出去闯闯。

　　莉娜又问伊恩的事情。

　　缪安抿着嘴唇，摇了摇头。

　　莉娜有些失落，但练云答应她，等跟主城的账清了之后就带她回去精灵森林看看。

　　药剂瓶也已经大规模准备完备，现在还有了精灵族，不管是内伤还是外伤都能完美治愈——在这一点上他们是完全胜于主城的。

　　可是偏偏在最没担心过的莫戈身上出了问题。

　　“如果他真的出事了怎么办？”艾丽西亚紧张道。

　　练云缓缓摇头。

　　要怪就怪她太依赖莫戈的身份，在艾丽西亚的一再保证下甚至没有多做准备。

　　现在才这么被动。

　　艾丽西亚一边担心表弟的安危，一边又骂自己多嘴。

　　“早知如此我就不说那么些话。”

　　虽然她信任莫戈，但却不该让所有人都相信他。

　　“不必自责。”练云轻轻拍了拍她的手。

　　“这周我是不会去拍卖场的，但下周我还是会去。”

　　无论莫戈到底是背叛他们还是真的有难言之隐，都不重要了。

　　“我不会退缩。”

　　“大人！宝石亮了！”

　　练云瞬间望过去，却发现亮的是兰纳手中的宝石。

　　那是布利湖城主的通讯宝石。

　　“……练云，在不在？”

　　“我在。”练云皱眉看了眼外面的时间。

　　中午。

　　正常情况这个时候，他应该在雷打不动地午睡，怎么会牺牲午睡时间来找她？

　　“我们这抓到了几个人。”

　　兰纳在一旁说道：“前些日子焦塔城也抓到了几个，不必担心。”

　　练云的眉头却还是紧锁。

　　她总觉得没这么简单。

　　如果是这种布利湖城主早就知道可能发生的小事，就不应该在这个时候找她说。

　　要么是打探出了紧要的消息，要么就是……

　　果不其然，下一秒对面传来了否定的声音：“不是开圣城来的。”

　　“是主城来的。”

　　练云心脏一紧。

　　“城主大人，你说仔细一些，有没有问清楚他们是从主城哪里来的？”

　　对面沉默了几秒钟。

　　“练云啊，你要好好考虑一下，如果这件事我能替你拿主意就好了，但是……”

　　对面又嘀咕了一阵，好像在犹豫要不要说出口，最后还是咬了咬牙说了出来。

　　“是休利特家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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