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云楚不卑不亢地见了礼。
是个见过世面的人。
“老人家，怎么称呼？”
老头说：“小老儿姓王，王余。今年才五十呢嘿嘿，老人家当不起。”
五十？
颜云楚瞧着他快八十了。恒王看着都比他年轻。
王余一路上都在说他当年出海寻药的经历，颜云楚沉默不语。

041


东海在越国附近，接连赶了八九天，终于嗅到风中咸咸的气息。
不远了。
剩下的路只能徒步。
洪明天的腿是真断了，他的腿从膝盖中间断裂，但他不知从哪找人做了铁架，架住了断腿，至少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
他还是杵着棍，但却没怎么使力。走得不慢，只是身体颠簸。
颜云楚轻而易举地赶上他。手中环着剑，侧目看他。
洪明天笑了笑，说：“不会还没上船，颜将军就要赶尽杀绝了吧。”
颜云楚说：“有这个想法。”
“那我劝你趁早打住。”洪明天说，“王老头的家人在我手里，你以为他是为钱而来，其实是为了他一家十几口人。不信，你现在杀了我，我若三个月内没回去，我的人就会杀了他的家人。而且，为了万无一失，王老头还中了我的毒，你杀了我，他也会死。他死了，你就找不到金石岛，找不到药。”
他盯着颜云楚，手下却抓紧了棍子，“你要试试吗？”
她不敢试。
洪明天拿准了她不敢试。
颜云楚深深看了他一眼，加快步子走向了码头。
这一架客船足有两层楼高，体型健硕宽阔，像梭子一样，长度约有几十丈。
是在内陆无法见到的巨型船。
王余见颜云楚走了过来，说：“颜姑娘，这艘船不到金石岛，只会经过。我们要在那时乘坐舱底的小舟赶过去。”
颜云楚点了点头，又询问了几句关于孕子药的事。王余倒是知无不言。
王余陷入回忆中，说：“那座岛真是奇岛啊，岛上处处都是奇珍异草，只是不知这次还能不能再那么容易找到那座岛。”
他看了看颜云楚，似乎想问什么，但又忍住了。
颜云楚住的这间房，正好能看见桅杆上的白旗和宽大的船头。
平素吃饭就到一楼主舱，除了为数不多的十几间客舱，剩下的人都在一楼的船舱内打堆。
这些人里，有颠沛流离的难民，有远渡重洋的学子，有出海寻亲的百姓，也有异国长相的男女。
说不定，也有和她一样去寻药的人。
她来东海，有两件事，其中一件是为药。
另一件……
舱外有脚步声路过。
有谈话声响起。
颜云楚屏住呼吸。
她悄声探到门边，拉开缝，一个硕长的身影从门前闪过。
是陈璟。
果然是陈璟。
陈璟。
他怎么会在船上？
颜云楚凝神听了会儿，听到了金荷的声音，开门关门的声音。她眼中的光消散了，额头抵在门后，靠了许久。
越想避开的人越是避不开。
自从她发现陈璟在船上以后，当天下午，又在甲板上看见了他。
她透过舱房的窗户看到陈璟，陈璟在甲板上吹海风。
风卷起他的发，撩起他的衣角，张扬地飞舞。
他瘦了不少。
甲板上人多，她一眼就只看见陈璟，连金荷什么时候出现的都没注意。直到察觉陈璟在和谁说话，她才看见矮他一头的金荷在旁边。
她看见金荷，替陈璟理了理吹乱的发。
颜云楚抿着唇攥紧手心。
她靠在窗边，盯着陈璟，目光有如实质。甲板上，陈璟有所察觉似的，忽地抬头，与她对上了视线。
……
陈璟平淡地收回目光。
他凑近金荷，也不知说了什么，金荷愕然抬头，恰好和他近在咫尺的唇亲上了。
金荷愣住。
陈璟却没反应，他牵着金荷进了船舱。
脚步声逼近，没有停留。
只是路过。
……
颜云楚想跳进海里冷静一下。
她用了一刻钟，才平复了猛烈跳动的心。她又用了一刻钟，才把自己从窗边挪下来。
她忍不住。
她还是去敲响了陈璟的舱门。
开门的男人衣衫半畅，从下到上打量了她，冷漠地问：“什么事？”
她用了一盏茶的时间才反应过来，那个男人，就是，陈璟。
门已经关了。
她捏紧拳，再敲。
这次他直接光了上身，冷冷地在门后看着颜云楚。
“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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