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两个侍女撤了茶与唾盂,扶她起身,披了衣裳穿了鞋:“小娘子,不若现下便梳妆吧。今夜,殿下要请陆将军赴宴,王妃那边也要款待将军夫人和一双儿女,还特特嘱咐我们,郡主和小郎君们都要来——还有一个多时辰就开宴了!迟了可不妥当!”
郡主?小郎君?陆将军?
姬桢下了床时,便见这屋内一切陈设,与自己先时在京城怀王府中的闺房别无二致,正暗暗心惊,便听得这几个词儿。
再一望铜镜里那张女童的颜容,当即醒悟。
这会儿,她才六岁半吧?刚刚封了河阳郡主没几天,府上的兄长们,都还没得册封呢。
是了,那阵子,陆将军刚要去南边平叛。他是朝中最有名望的将军,人人都说他定能大获全胜,立下不世之功的,因此许多人都与他示好。
她父亲怀王亦不能落于人后,要请他来赴一场王府中的私宴。
还请了他的妻儿——陆家的,是一对龙凤胎兄妹,阿兄名谦,妹子闺名仪娘,恰恰与她同龄。
如今他们都还小,是不妨同席的岁数。再过五年,家中便想着要跟陆家结亲,将她嫁给陆谦了。
只那会儿恰赶上皇伯父驾崩,不好议亲。待新帝——她的三伯——登基,陆家又被人参了,全家获罪徙往天南。
不消三月,便听说陆谦与仪娘在路上都染了时疫,夭折了。次年,陆将军亦郁郁而终。
等她父亲做皇帝,给陆家平反,只剩下陆夫人一个独自回京。分明只过了一年多,曾是笑靥如花的陆夫人,已然是个发鬓斑白的老妪……
霜葭往她头上插戴嫡母怀王妃送来的珠花:“陆家的小娘子,和咱们小娘子同龄呢,今儿,说不准小娘子又能多一个闺中密友。”
姬桢眉心微动。
她曾经如霜葭所说,和仪娘是闺中密友的。
可仪娘故去的地方那么远,她到死都没见过仪娘的坟茔——兄妹俩没掉的时候,才只有十二岁,不能入祖坟,只能在当地葬了便罢。
现在,竟能再见到仪娘……和她双生的哥哥了?
陆谦么……她敛了眼睫——想不起他的样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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