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艾　伦（一）

　　天气渐渐热了起来，尤其是中午时，连门都不敢迈出半步。

　　不知是因为天热，还是胎动的频繁，我睡得越来越不安稳，甚至有一两次靠在床头睁着眼睛到天明。

　　玄斯娜不断劝我多睡会儿，我无奈，表示自己也无法控制自己的睡眠。

　　随着肚子的一天天变大，奥斯纳越来越少来看我。这本是他的寝宫，可他极少来这边，更何况是过夜了。

　　他的王妃和情人们轮番陪伴他，他从不用担心长夜漫漫无人陪。

　　偶尔一两次，当他过来与我一起用餐时，我想起姬珍娜的事情，便问他为什么要把姬珍娜关起来，他回答得含含糊糊，说了半天我也没能明白他在说什么；于是我只得问他什么时候能把她放出来，既然是人鱼，肯定就属于大海了。

　　他回答：“你现在什么也不要多管，安心把孩子生下来就好。”

　　我的眉头微微蹙起，没再说话。

　　第二天，他派人送来了几件超漂亮的衣裙和几件由紫色钻石和红色宝石打造成的首饰送过来，同时还送来了几包珍稀花种。

　　我打开了包着的花种，向那个现在在我的花园里做园丁的小侍卫讨教花的名字，他仔细辨认一会儿后，惊喜道：“夫人，这可是我们国度里难得一见的珍稀品种啊，多少达官贵人都求不到。当它们绽放出花朵，又逢太阳初升时，花园上方的半边天空仿佛都会被染成七彩的颜色，美丽极了。”

　　“真的吗？”我感到很惊讶，居然会有这种神奇的花？

　　小侍卫说：“真的，夫人，听说这种花种极难得到，每十年才能从原来的花芯内才能得到。”他停了一下，又道：“在过去，只有泰尔尔王妃才能得到，也正因为此，才遭到了皇后的嫉恨。有一次，她们为了争花种，一直闹到了国君那里，国君站到了泰尔尔王妃一边，皇后的情绪当场崩溃。”

　　我问他：“你能告诉我皇后为什么被废吗？”

　　他犹豫着，迟疑着，过了很久才回答我：“皇后其实不算真正的被废，她是自杀了。几年前，她找了几个杀手刺杀泰尔尔王妃，事情暴露后，她便服毒自尽了。”

　　我苦笑了一下，才道：“没想到花种的背后会有这样一个故事，是不是越珍稀，价值越高的东西就越容易惹来祸患呢？”

　　下午，我把奥斯纳送来的东西全都放入了一个小箱子里，要玄斯娜退回去给他。

　　玄斯娜很惊讶，思忖了片刻，她道：“夫人，您这样做是不明智的。其他女人已经很嫉恨您了，您现在退还了国君的礼物，摆出一副清高的姿态，更会让人觉得是在恃宠而骄。”

　　我低头摸了摸已经很大的肚子，半晌，说道：“退回去。”

　　玄斯娜无奈，只得找来两个侍女一起抱着那个箱子出去了。

　　房间很大，很空，空荡荡的。我独自待在房里，边抚着肚子边低低说着：“等把你生下来之后，我就离开。不管那个男人曾说过什么，曾对我许诺过什么，我都会离开。他应明白，他所许诺所要给予我的那些，并不是我所需要的。”

　　礼物退回去了后，果然如玄斯娜说的那样，流言开始四起。不光是城堡里的人，就连普通的平民百姓也开始议论纷纷。大家都在说国君宠爱的一位一品夫人肆意妄为，恃宠而骄，被国君宠得不知天高地厚。

　　得知这些人如此议论我后，玄斯娜不高兴，多次在我面前提起要国君严惩那些散布流言者，我只是道：“他们爱说什么随他们去，说得越难听越好。”

　　玄斯娜看着我直叹气，最后无奈地走出了房间。

　　夏末，当天气变得微凉时，我听到了一个消息，赤鹰国的国君和第一王妃即将到访。有种预感，我觉得他们是为我而来。

　　奥斯纳出于礼节，也出于血缘情义，将为他们举行盛大的欢迎晚宴。

　　离晚宴还有十来天的时候，玄斯娜她们已经开始紧张起来，经常讨论我应该在那天穿什么衣服，每个侍女都发表不同的意见，有时会因意见不同而闹得热火朝天。

　　然而，就在离晚宴只有三天的时候，玄斯娜突然得到消息，我将被禁止参加这次晚宴。玄斯娜很惊异，同时也有丝气愤，但她没有把这种情绪在我面前表露出来。

　　我知道这次晚宴很重要，所有出席的王妃和情人都将被视为国君身边最重要的女人，我被禁出席，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我不重要。

　　是这样的吗？不是的吧，奥斯纳曾许诺要把他的一切都给我，我怎么可能不重要呢？也许，是他的私心在作怪，他知道我曾经对多尔纳艾伦动过心。

　　艾伦……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他了，自从被他耍弄，没有做成他的第一王妃后，我们一直没再见过面。

　　我仍然记得，我们一起站在长长而潮湿的走廊里，看着他父母的画像，听他诉说着他父母的故事。还记得，我们初识的那一刻，在拥挤的集市里，他的无敌的高贵气质让我惊为天人……

　　举行晚宴的那天，我独自呆在房间里，读了几本书后，便上床睡觉了。

　　睡着睡着，越来越不安稳起来。奇怪了，都快入秋了，天气已然凉快，可我却仍睡得不安神，总觉得有双眼睛在看着我，有什么人在盯着我。

　　终于，我从梦中惊醒，睁开了双眼。

　　房间里静静的，黑黑的，空旷而静谧，红红的月光从夜空流泻而下，在我房间的紫红色地毯上形成一道又一道赤红色的光晕。

　　在红晕的某一角里，一个长长的影子倒映了下来。

　　我的心一慌，用双肘撑住身体，艰难地坐了起来，顺手点燃了床前桌上的一个烛台。火光一下子照亮了半个房间。

　　角落里的那个人，一览无遗。我原本要大声呼叫，可在那一瞬间看清楚了他，便又噤住了嘴。

　　我们互望着，从不同的角落，不同的角度，我的心里涌起了一股股奇异的情感。

　　对恃很久后，我才缓缓地开口，声音异常轻柔：“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微微一笑，回答：“云起斯的国君曾经在赤鹰国大刺刺地出入我的城堡，你的房间，我又为什么不能出现在这里？”

　　看着烛光下月光下他的容颜，我的眼里忽然涌起水雾，或许是泪盈于睫，也或许是泪眼蒙眬，总而言之，隔着那一层又一层的薄雾，我再也看不清眼前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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