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解惑

    山道崎岖, 牛车颠簸, 路边树木的阴影斑驳。

    天边残阳似血, 橙红色的光线染在两人的衣袍上, 增添了许多暖意。

    听了江怡的话, 寂言温和道：“施主请说。”

    江怡脑中都是前世的是非对错, 自她重生归来，便一刻也不曾放过自己, 每每遇到旧人, 都忍不住心绪起伏, 前世之事, 到底她是情有可原，还是咎由自取，她理不清，于是想在寂言这里找到些答案。

    江怡轻声问：“大师, 若有人受人蒙蔽，做下错事, 错害了原本无辜之人, 这人是否就不可饶恕？”

    寂言顿了片刻，答道：“有人一时错, 有人一世错, 知错能改, 便有情可原，一错再错，便恕无可恕。”

    江怡回想前世自己, 她所信非人，眼中的麋鹿，其实是猛虎，她以为自己是在保护瑾王，却没想到这份保护会被他利用来伤害无辜之人，李瑾藏得太深，等她发现真相时，一切都不是她能挽回了。

    她有悔，虽悔之晚矣，但至少没有一错再错，如此，还算是大师说的情有可原吧。

    当然，前世并非所有人都是无辜，比如被她毒杀的太后刘氏，这毒妇手下人命无数，更是江家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江怡杀她无愧，就算后来被人以此为借口指摘，她也并不后悔。

    唯一觉得介怀的是，刘氏乃太子李湛的生母，太子对她素来友善，江怡也曾真心实意与他交过心，后来种种复杂难言，但终究，她没能敌过心中恨意，对刘氏下了手。

    江怡又问：“大师，若有一人，家人无辜受冤，为人替罪，得知祸首是谁，是否应该不惜一切手段为家人报仇？”

    夕阳光线下，寂言认真看她神色，便知她说的人是自己，叹息道：“世间因果，皆有迹象可寻，善者修功德，恶者积罪孽，善恶终有报，循生不息，不论是善是恶，有因，便有果。”

    他没有说对或者不对，只是告诉江怡，因果循环，善恶到头，终将有个结果。

    这世上极少有纯粹的恶人，刘皇后做下诸多恶事，但对膝下二子十分爱重，前世太子与三皇子一死一残，刘皇后悲痛万分，她哪会想到，这都是因为她早先作恶，才受到了瑾王的报复。

    刘皇后害人是因，被人报复是果，江怡未经公堂审判，私下要了刘皇后的命是因，之后被人诟病，便是她的果。

    有代价又如何，她咬牙受住便是。

    寂言一直在留意她的神色，见她眸光冷凝，周身气息越发低沉，若有所思，淡淡开口道：“恩怨曲直，岂是一言就能明了，施主并非心肠歹毒之人，勿要将自己困于心结中，迷失自我，抛却初心，往事不可追，不如珍惜眼前人。”

    寂言猜想，江怡或许是身世坎坷，心中有仇怨未了，但他见沈老夫人对江怡很是关怀，想来她如今的处境已经有了转机，若是当真不顾一切寻仇，或许会将自己也赔进去，于是劝她珍惜眼前人，希望她能想清楚再行事，不要钻死胡同。

    江怡回过神来，这才想起自己已经重活一回，许多事情和前世都大不相同了，她没有被瑾王迷惑，也没有做下任何不可挽回的事，心中突然一松，是了，回来之后，她得到了许多，王妈妈，沈家，念安，这些都是她从前没有的美好，若不能将他们抓在手中，那她重活一世还有什么意义？

    这些东西，才应当排在最前面，仇不能不报，但不该影响到已经拥有的美好。

    如此一想，江怡心中豁然开朗，目光也明亮了不少。

    “多谢大师指点，我明白了。”江怡眼含笑意，感激地看着寂言。

    寂言观她神情，看出她已经想通了，双手合十，道了声佛号，“施主自有慧根，无需贫僧提点，也迟早会想通的。”

    一日相处，寂言便观察了她一日，江怡不矫揉造作，不虚伪奉承，不鲁莽行事，心怀善念，恨憎分明，自有一番处事之道，寂言觉得以她的心性，足以应对取舍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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