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理国家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大公说着，站起身。“你要走的路还很远。”
　　他拾起浴袍披在身上，将烟扔进草丛里熄灭，转身向宫殿走去。
　　“父亲！”艾克林叫住他，急切地解释道，“我喜欢您！我不会在做挑战您的事情了。我只是想永远辅佐帮助父亲，绝无二心。嗯……如果父亲愿意继续爱我的话。”
　　“……傻孩子。”大公叹了口气，声音却隐约带着笑意。


第19章 迪纳利1
　　他没有童年。幼体拥有意识是高级魔族的特权。
　　最初的最初不过是草，不过是灰，不过是一团只有本能有机物质，在某次偶然的突变中获得了自我意识，或者是碰巧攒够了形成智慧的基因。
　　在某一个时刻，一束光点亮了他的记忆。他发现自己站在厚实温暖的灰烬中，眼前是一望无际的原野，一簇一簇的野火在荒原中零星地燃烧。这里刚刚经过了一场厮杀和战斗，地上散乱着零星的尸体碎块，鲜血和灰烬将溪流染成黑红色，看起来非常美味。他跪下来，将一切能嚼的动的碎屑都塞进嘴里。
　　肉的味道很香。高等魔族和怪物的血肉给他提供了充足的营养和体力，让他进一步的发展了本能之外的智识。肚子里充满的食物，皮肤上吹拂的微风，脚下松软的灰烬让他感到非常的幸福和满足。他听见很多人说迪纳利、迪纳利，便认为是在叫自己的名字。满怀新生的好奇与狂喜，他踉踉跄跄地跟随迁徙的魔族群体一同向着荒原尽头的山脉奔去。
　　所有在荒原上出生的生命都会向大山走去，没有人知道原因。
　　这并不是一段容易的旅程。新生的低等魔族，只有十分之一才能成功到达山脚下的城镇，并在那里得到相对安全的庇护。其余的多被巨大的怪物吞噬，或者被卷入高等魔族的厮杀争斗中被撕碎，或者死于野火、闪电、洪水、沼泽。迪纳利很幸运，他搭上了一辆坚固结实贩卖奴隶和牲畜的马车。车上有被砍断四肢的俘虏，有赌博被抵押的妻女，有被绑架的游客，也有刚刚觉醒了意识的魔兽。他们全被粗壮的铁链子拴在一起，昏暗狭小的车厢里一路充满了哀哀的啜泣，愤怒的咒骂和绝望的低语。而迪纳利呢？他一无所知，一无所有，单纯又快活，只用新鲜的碎肉和便宜的茶水就能够满足，因此也受到了奴隶贩子的喜爱。
　　他在马车上学会了如何说话，如何用勺子吃煮熟的食物，如何向地位高的主人行礼。到了拜亚城的奴隶市场，一家刚刚成立的名叫“金尾巴”的妓馆老板相中了他。虽然他看上去样子不太聪明，头发干枯蓬乱，全身瘦巴巴的没什么肉，但是骨架匀称得体，五官端正，养一养也许是个美人。
　　这位名叫卡迪的妓院老板花了五块钱就把他买下来，还附赠了一头病恹恹的骡子。他把他带回去泡在水里，用刷子仔细洗干净，再用一把锋利的小刀修剪了一下他的头发、体毛、肢体和五官——生命力旺盛的低等魔族因为无法控制再生能力，受伤后往往会长出来一些多余的部分——然后给了他漂亮的衣服和谷物水果做的食物。这又是新奇的体验，让他感激涕零。
　　“您对我真好，我会报答您的。”他真诚的说。
　　老板听了哈哈大笑。此时他仍然是一名默默无闻、地位低下的混血魅魔；几百年后，他被人熟知的身份是艾弗拉法大公手下的七位公爵之一，卡迪斯·莫兰公爵，大公的直属情报机构“燕子和乌鸦”的主人。
　　“所以说啊！那孩子找过来的时候，和当初的你简直是一模一样，傻乎乎的不懂事，笑得特别瘆人。不过你当初个头还要大点儿。”紫发的魅魔公爵感叹到，“我就当做个人情，给他买了张票让他去找你了。父子团聚的感觉怎么样？”
　　“为什么你没有像当初收留我一样收留他呢？”艾弗拉法大公用勺子搅动着面前的饮料，抬头瞟了他一眼，“他不够漂亮？不够可爱？”
　　“别和我装傻。”公爵反驳道，“别人也就算了，我还能不知道他是什么玩意儿？迪纳利，他要是再杀我十几个魅魔，我他吗的就不用在这干下去了。”
　　“所以你就把麻烦甩给我？”大公表示不认同，“你也看到了，二王子给我的法定继承人增加了很多压力。卡迪斯，我很难当做这是一桩善举。”
　　“但是你能应付的了他，不是吗？”卡迪斯说着，话锋一转，“说起来，自从你上次来这里，我们有好多客人都对你念念不忘。”
　　大公停顿了片刻，“也包括那家伙吗？我是说……”
　　“哦，特别是他。他可想死你了，每天都给你点一座香槟塔，巴望着你出现。”卡迪斯指了指吧台旁边堆成玻璃小山的香槟，杯中还在珠串一样不断涌起气泡，“我一点也不觉得奇怪，你就是有这个本事。”
　　他顺手将塔顶的那一杯取下来放在大公面前。“怎么样，要领他的情吗？”
　　大公有些惊讶。他皱着眉，没有碰那杯酒。
　　“领情？那家伙还是个情种？”他问，然后又马上自言自语的回答，“不会的。他是一国之君，不可能每天都来边境线上的会所消磨时间。”
　　“除非，”大公抬起头，严厉地直视着公爵，“他知道什么时候该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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