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烟花四起，院子里被照得忽明忽暗，闷响声一下接着一下。

　　两人就那样对视着，不知过了多久，顾洵轻笑，看着她说：“又过了一年。”

　　“新年快乐。”

　　林陌这时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迷迷糊糊间问了什么。

　　“新年快乐。”

　　顾洵却没忘记她的问题，在她站起来后认真回答：“不重。刚才只是担心吵醒你。”

　　林陌抬手把松松垮垮的发圈摘掉，然后整理了下头发，发丝松软柔顺的垂落在肩头。

　　她揉揉头发，抬头看他，浅笑：“其实可以直接把我喊醒的。”

　　“下次。”顾洵玩笑般回答她。

　　.

　　短暂的寒假很快就过去，高三下学期正式开始。

　　林陌早上一到班级就见到了周予宁。

　　现在才刚六点十分，这么早起床，属实不像周大小姐的做派。

　　“早上好啊。”林陌把书包放在桌子上，将卷子和教材掏出来，然后转身把书包挂在椅背上。

　　周予宁一脸八卦样，神神秘秘地问：“你除夕那晚是不是在我表弟家里住的？”

　　林陌点头：“对。”

　　果然连飞出国都没耽误她八卦。

　　周予宁眼睛都亮了：“那天晚上姑姑没在家吧，家里就你和我表弟？”

　　顾洵到班级更早，此时坐在他自己的位置上看书。

　　林陌往不禁瞥了眼前桌。

　　看着女生眉飞色舞的表情，她怀疑周予宁现在满脑子黄色废料。

　　“是，但是请收回你的想象力，我们两个始终保持礼貌距离。”

　　周予宁叹了声气，坐回去，双手托腮，语气有点失望：“我那不争气的表弟啊。”

　　顾洵自始至终都没出声，仿佛谈论的话题与他无关。

　　这时赵尹刚好走进班级，看见周予宁竟然来的这么早，他也有点惊讶。

　　“在那儿演花朵呢？”他温和地说，“来了就好好学习，不然白起这么早了，你说有没有道理？”

　　周予宁把手放下，撇撇嘴：“好的老师。”

　　.

　　在教室里满是笔尖和纸张摩擦声音的同时，校门口的梧桐树悄悄发芽抽叶，渐渐枝叶繁茂。明媚阳光从嫩绿之间穿过，在人行路石砖上留下错落光斑。

　　马路对面的小卖部也重新建起，从最开始的水泥到最后贴上白色瓷砖，在新马路上更显焕然一新。正如店老板所说，他开的店规模更大设施全新、连放雪糕的冰柜都是原来的两倍大。

　　林陌和顾洵去买雪糕，却发现之前经常吃的绿豆雪糕没有了。

　　店老板拿着蒲扇帮他们找，最后答应他们说下次一定记得上货。

　　当天，林陌吃到了店老板赠送的旺仔q^q糖。

　　百日誓师那天，彩色气球飞向湛蓝天际，赵尹在领操台上发言，说恭喜他们终于迎来了期待已久的十八岁与成人礼。

　　这时林陌突然想起来，顾同学好像还有一个承诺没兑现。

　　于是她回头，把视线从漫天气球移到他身上，却正正对上少年的目光。

　　这个对视太过猝不及防，两人同时愣住，随后不约而同看向别处。

　　不知道是音乐太振奋人心还是其他，林陌觉得自己心跳有些快，咚咚咚的声音沿着骨头直击骨膜。

　　体育老师吹哨整队的声音让她理智收回，同时把心里的悸动压下去、想等高考之后，她再窥探清楚自己的内心。

　　在复习的同时，她每个月月末都会收到陆淼的短信，短信篇幅往往都很长，三百字打底，内容是她在集训营生活的分享。

　　毕业照拍摄前夕，林陌照例接收到陆淼的短信。

　　晚自习刚放学，她和顾洵刚一起走出校门口，正站在斑马线前等红绿灯。

　　短信前面依然是趣事分享，最后一句，陆淼问：【你高考打算报考哪里？】

　　林陌回她：【川杭大学呀，我去找你，当初说好了要一起上大学的。】

　　陆淼这才回她：【顾洵呢？你不和他商量商量？】

　　红灯转绿，行人纷纷向前。

　　林陌停顿片刻，打字：【我不知道他想考哪里，等高考完再问吧。】

　　陆淼没再回复，林陌也收起手机。

　　这个问题像个小插曲，却在那一瞬间让林陌意识到，她其实是很想和顾洵上同一所大学的。

　　她没有喜欢一个人的经验，此刻也无从分辨自己对顾洵究竟是怎样的感情。

　　这个问题只困扰了林陌从车站到福利院的路途，等她结束一天的学习躺到床上，身体的疲惫足够将这些与学习无关的事情驱散。

　　困扰再次出现，是在第二天拍摄毕业照时。

　　毕业照拍摄地点不限，只要是校内都可以。

　　学校组织大家拍完班级集体照，学生纷纷开始和交好的同学合照。

　　周予宁今天特意带了她新买的相机，拿出相机就找到林陌拉她拍照，同时还把顾洵抓过来当苦力。

　　她把相机塞到顾洵手里：“表弟你给我和林陌拍一张，然后我给你俩拍！”

　　顾洵接过相机，周予宁小跑回林陌身边挽住她胳膊，歪着脑袋，然后手举到脸边摆了个耶的手势。

　　顾洵拍完，把相机递给周予宁：“你看一下效果。”

　　周予宁看了眼，“不愧是学艺术的，审美在线！”不像某个呆子，拍出来的照片根本没法看。

　　她把相机递到林陌这边，“你看看哪张好看。”

　　在两人选照片的时候，一名女生静悄悄走到顾洵身边，很小声地问：“顾洵同学，请问我能和你拍一张合照吗？”

　　顾洵没立刻回答，而是抬头看向林陌。

　　那目光像是在征询她的意见一样。

　　就，像个妻管严。

　　林陌距离他们也不远，自然注意到了他们的动静。

　　在周予宁口出狂言之前，林陌拿起相机，“我给你们拍，我拍照技术还是不错的！”

　　女生立刻对林陌真诚说道：“谢谢你呀林陌。”

　　“客气客气。”她轻松地挥挥手。

　　举起相机，单眼透过目镜。

　　顾同学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站在草坪上，目光自然看镜头。

　　而那名女生梳着低马尾，拘谨又小心地站在少年身侧，两人之间保持一些距离。

　　她的两只手交叠在一起放在身前，因为紧张和害羞，连腰背都有些弯起。这样拍出来的照片不会好看。

　　林陌能看出来，这名女生应该是暗恋顾洵的。

　　她笑了下，没按下快门，而是对女生说：“妹子把腰再挺直一些，这样拍出来更好看更精神。”

　　她希望女生能拥有一张满意的、在青春时代和暗恋男生的合照，在以后拿出来时都能会心一笑的那种。

　　女生这才回过神来，感激地对林陌笑了下，同时拿出在家里已经练习过无数次的拍照动作。

　　“很好很好，对这种状态就更好了，来看镜头——别眨眼，茄子！”快门键按下，定格一张青春。

　　林陌拿着相机走到女生身边给她看：“看看怎么样，不满意地话咱还能重新照。”

　　女生说：“很好看，林陌你真好。”

　　操场上都是高三生，校园广播应景地播放毕业季歌曲。

　　轻柔夏风吹过来，把林陌鬓边的碎发吹起。

　　她能感受到，顾洵此刻的目光应该是落在她侧脸上的。

　　等女生离开，顾洵才迈步走过来，问她：“林陌同学，请问我可以和你拍一张合照吗？”

　　因为刚刚助人为乐，林陌现在整个人都很放松。她笑着问：“确定只拍一张吗？”

　　女生笑容甜美，清澈眼眸里带着些调皮。她的瞳孔里倒映的只有他。

　　顾洵眸色微动，眸光温柔：“那就多拍几张。”

　　周予宁过来，在相机和cp之间果断选择前者：“哎哎你们两个先别谈情说爱了，一会儿拍照时间都到了！”

　　林陌抵抗cp粉潜移默化的洗脑，反驳说：“这叫沟通。”

　　顾洵没反驳，只提出解决方案：“先拍一张。”

　　照片背景是周予宁选的，斜对操场另一角。

　　林陌不忘刚刚告诉那名女生的拍照要点，背脊挺直，只是手不知道往哪里放。

　　正在纠结比个耶会不会有点老土，就感受到顾洵往她的方向挪动半步。

　　中间的缝隙被落在一起的校服衣袖遮盖住。

　　如茵草地上，两道影子靠近在一起，肩膀处前后重叠。

　　就像她站在他身前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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