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孟莳和林绮出了沁芳亭，林绮笑她：“越来越会装相了。”

    孟莳笑笑，心里其实并不舒服。都是从小玩儿到大的姐妹，她其实想跟她们和和气气地说一会儿话，叙一叙姐妹之情。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些人年纪越来越大，心思却越来越窄。

    孟莳想去给林老夫人磕头，林绮便领着她往内院走。两人边走边聊着体己话。

    “孙家的孝期已满了吧，你与孙二公子的婚期可定下来了？”

    “唉，别提了，”林绮叹口气，“孝期倒是满了，婚期却定不下来。”

    见孟莳面露疑色，她接着道：“孙绍斌看上了一个青楼女子，跟家里闹翻了，说非那青楼女子不娶。”

    孟莳大惊：“有这等事？”

    林绮倒是一派淡定，想来早已接受了现实：“孙尚书当然不同意，跟我们家再三保证，一定把他儿子劝回来。我祖母也不让步，让他们家料理清楚，再来定亲迎的日子。”

    孟莳挽住她手臂，不知该说什么话开解她。

    林绮勉力地笑笑：“别说我了，你呢，又黄了一门亲，有什么打算？”

    孟莳摇头：“没什么打算，走一步算一步吧。说不定我哪天看上一个江湖游侠，就浪迹天涯，逍遥自在去了。”

    林绮笑道：“真有那一天，我倒羡慕你。”

    两人各怀心事走了几步，林绮犹豫了一下，小声说：“如果真的让你与人做妾，你可要早做准备。”

    孟莳微微低了下头，闷声道：“我这个性子，还不至于让人欺负了去。”

    林绮叹一声，语带哽咽道：“可惜你这般标致风流的人物，竟真的如诗中所说，零落成泥碾作尘了。”

    孟莳拍她一下：“怎么还伤感起来？”她递了帕子给林绮：“快擦擦，大喜的日子，别被你祖母看见。”

    林绮擦着眼角，孟莳笑道：“你忘了这诗的后面一句，只有香如故。无论走到哪一步，我还是我。”

    林绮撇撇嘴：“你倒想得开。”

    孟莳道：“不是我想得开，只是我早已看透这些事了，就说那些嫁得好的，又有几个能在夫家过顺心日子，侍奉翁姑，妻妾争宠，妯娌不合，算计家财，若生不出儿子，还要时时担心被休，满地鸡毛的日子，想想就累。”

    林绮闷不做声，半晌叹了一句：“女人啊，就是命苦。”

    两人说着话，已来到林老夫人房前。孟莳捏捏林绮的脸颊，两人相视一笑，都换上一副喜庆笑颜。

    丫鬟通报过，林绮便领着孟莳进了正堂。

    室内沉香袅袅，清一色的紫檀家具，大气古朴，素雅端方。林老夫人白发苍苍，衣着华贵，端坐在榻上，地上或坐或站，有二十几个人，都是林府近亲的女眷和服侍老夫人的丫鬟婆子，正陪着老夫人说笑。

    一见孟莳进来，众人的眼光自是齐刷刷都落到她身上。一时间，各色神情又统统上演了一番。

    孟莳并不理会众人目光，施施然跪下给林老夫人磕头，口中颂道：“孟莳恭祝老夫人日月昌明，松鹤长春，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林老夫人笑道：“好孩子，快起来。”说罢，命贴身丫鬟递上一个鼓鼓的红色寿纹荷包。

    孟莳起身，见屋内众人有眼熟的，也有面生的，林绮一一向她介绍，她对着几个年长的，又见了礼。

    林老夫人叫她到榻前的杌子坐了，与她亲切的说话，问她外祖父母的近况。

    孟莳仪态端庄，恭敬答道：“月前才来的信，外祖父母身子都硬朗，只是外祖母想念京中旧友，惦记着回来看看，外祖父担心舟车劳顿，总是不允。”

    孟莳的外祖母出身宗族，封号乐平县主，年轻时风华绝代，在她们那一辈人中，也是个引人瞩目的人物。

    蔡尚书掌管吏部，林老夫人早年间为了儿子们的前程，刻意与乐平县主结交，倒也处出几分感情。

    林老夫人点头：“她从小长在京城，却跟你外祖父回了青州，如今年纪大了，自然想念故土。”

    孟莳又陪着林老夫人说了些家常话，地上几个有体面有身份的妇人，也跟着附和几句。众人见老夫人对孟莳亲厚，便是有了鄙夷嘲讽的心思，也不敢表露出来。

    林老夫人低声在孟莳耳边说：“婚事退了就退了，你这般人物，不是那些寻常人家能娶进门的。”

    孟莳鼻子一酸，低了头。自从第三次被退婚，她身边的人，无论亲疏，都认定她不会再有好归宿。林老夫人的话，着实让她心头一热。

    她不愿流露心事，只冲着林老夫人感激地一笑，回头唤听溪，取了贺寿的画轴献上来。

    林绮知道孟莳画技高超，撺掇着祖母展开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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