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作别

    “既然姑娘决定了，那就按照计划。”

    裴青娥皱眉, “计划是什么？”

    “姑娘, 王爷的规矩你是知道的。”

    规矩是，告诉你, 你就听着，没告诉你的，不要多打听。

    凌风如是说，裴青娥不再问。

    凌风见她面色冷漠, 便添了一句, “姑娘得想办法出宫, 寻个人多的地方。”

    “恩。”裴青娥淡淡的, 想了一会儿, “那就相国寺吧。我刚好去给燕雪祈福。

    凌风思量须臾，觉得可以, 再抬起头来，裴青娥却走远，她已懒怠多说半个字。

    一道素白的影子，在花丛旁晃了晃就不见了。

    凌风久久伫立在那儿, 叹息轻不可闻。

    第二日，裴青娥起的很早, 主动招人进来侍奉梳妆，燕露都有些不适应了。这几天她们已经习惯裴青娥不发一言，不施粉黛了。

    燕露妆匣都打开，瞅着铜镜里面的美人面, 依旧是如空山新雨，晨露初凝，比前几日恢复了些神色。

    她道：“燕雪已经入土为安了，和金子葬在一起。”

    裴青娥点了点头，“辛苦你了。”

    燕露摇摇头，眼圈红了，为不让眼泪掉下来，赶紧将注意力集中在手里那缕青丝上，挽成髻，以一支珠钗固定住。

    那支珠钗上，有一颗浑圆饱满的南海珍珠，穗子上是四颗小珍珠，衬得裴青娥的脸白皙莹润，面色带光，在涂些桃红口脂，穿上淡蓝宫装，说不尽的明媚风流。

    燕露道：“婕妤这是要去找陛下吗？”

    “是啊。”裴青娥利索起身，款款而行。

    燕露愣住了，其他的小宫女却很高兴，交头接耳道：“早该这样嘛，和陛下有什么过不去的砍呢。”

    “就是说，婕妤这么美，只要她肯低头，陛下定会越发疼爱她的。”

    没等她们几个咬完舌头，燕露刮了几人一眼，咬着牙道：“都给我闭嘴，干活装样子，闲话说得挺欢是吧。”

    众人都知燕露不好惹，低着头一溜烟跑了。

    门外裴青娥已经坐上软轿，燕露招招手，吩咐抬轿的太监，道：“走吧。”

    抬轿子的太监都是经过严格训练的，训练时将一碗水放在坐垫上，从甬道这头抬到那头，师傅不停变换着命令，时而快时而慢，但那碗中的水不能洒出一点儿来，就是这么严格。

    但裴青娥怀着孕，加上连许多日彻夜难免，轻微一点晃动，摇得她直犯恶心。

    成平殿道勤政殿不过半刻路程，她却觉得无比遥远，远到她无法坚持走到宋祯跟前。

    短短一段路，走走停停半日，才到了地方。

    此时，宋祯还未下朝，燕露扶着裴青娥进了书房，玉鼎中燃着沉水香，将房间蕴染得清新怡人，百事如旧。

    燕露道：“婕妤若觉得不舒服，就在榻上休息一样吧。”

    裴青娥看着屏风后那张贵妃榻，仿佛看到了往昔两个缱绻缠绵的身影，她道：“不了，就在这儿等吧。”

    日上中天，宋祯下朝来，御撵停下，他一面走，一面嘱咐顾公公些许事情。

    “对了， ”他补充道，“成平殿的请脉得勤快些，别以为朕不去，就可以怠慢。”

    顾公公一叠声应承，有些心不在焉，一个劲儿挤眉弄眼，宋祯皱眉道：“怎么了眼皮夹蚊子呢。”

    顾公公干干一笑，道：“陛下说笑了，裴婕妤来了，此刻就在里面呢。”

    “真，真的吗？”宋祯喜笑颜开，抑制不住地扬起嘴角，他理了理衣衫袍袖，挺直腰杆同顾公公道：“你倒是帮朕看看，这样可还行。”

    顾公公弓着腰上手，帮宋祯理了理腰间配饰，不知裴婕妤怎么样，宋祯是整夜整日不能合眼，常辗转反侧到半夜，凌晨又起来了。

    故而眼窝下陷，免不了的青黑，但胜在情绪高昂，看起来也不算特别狼狈。

    宋祯身形潇洒，大步流星走进书房，屋子里几个宫女太监见他到了，都要问安行礼，他哪里看得到其他人，只能看到靠在小几上睡着了的裴青娥。

    他摆摆手让其他人退下，嘴角噙着笑，一步步轻手轻脚走到裴青娥身旁。

    此时她正伏在案几上浅眠，几缕碎发落在脸颊一侧，长长的睫毛微颤，秀眉蹙蹙，正是宋祯日思夜想的模样。

    他的目光向下，落在较宽的衣裙身上，那宫花锦绣之下，是二人的孩子，想到这里宋祯心里特别柔软。

    不管他们之前如何争吵，只要人还在身边就不怕，何况哪家夫妻不吵架，哪对情侣不闹别扭呢。

    宋祯思忖，青青的好，他永远藏着，他的好，青青总会念着的。

    宋祯弯下身来，情不自禁在她的脸颊落下一吻。

    美人嘤咛，转眼醒来，落入眼中的是一张清俊无双的脸，深情无限的眼，裴青娥明显感觉到自己心跳加快。

    我果然是爱他的。

    裴青娥心想。

    所以，我才更加无法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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