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芃咧开嘴角，扬起一个向上的弧度：“言姐，谢谢你把他带了过来。”
那个音色很陌生，合着她那张脸更加陌生。余言淌水跑过去抱着被锁在铁栏上的余延之，他和李小奎全身都浸湿了。李小奎还在昏迷状态，似乎吃了药物还没醒过来。
于日怎么也没料想到事情会是这样的发展，他想从中间找到一丁点自我安慰与幻想，“我和你住在一起那么久，你有的是机会杀了我，何必等到今天？”
宗芃睁了睁眼睛，“因为吴聪半个月前才出狱。”她杀人的时间必须越短越好，她害怕的不是被抓，而是没能手刃完这些人。
于日声音低了低，似乎是在嘲笑自己：“明白了，我们几个必须同时都在你的视线之下才行。否则因为警察怀疑了你，他们却还没出狱，那你的计划就不会像今天一样完成了。”于日肩膀忽然塌了下去，他又直起腰，“你需要信守承诺放了余延之。”
宗芃扔给他一副手铐，“你把自己锁在那里我就给余延之开锁。”
余言在后面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被牵着鼻子走。他们已经报警了，现在只要拖延时间就可以了。
于日一步一步走过去，忽然转身将宗芃扑在地上。两人迅速扭打在一起，宗芃虽然是女人，但生的人高马大，个头和于日不差多少。加上这些年在壹号搬啤酒做小工，她早就练了一身力量。
余言过去想帮忙，却被宗芃一把摔进了水里。她在里面挣扎了半天，只听见余延之骂脏话的声音。
于日起身将手里那副手铐一端锁在了门上，另一段锁在了门框上的环形扣里，他似笑非笑：“今天谁都别想跑，大家一起等警察来。”
宗芃忽然笑了起来，她指了指角落里不断往里面排水的口。“那看看是警察来的快，还是这里的水灌满的快。反正我圆满了，死了也无所谓。”
“你他妈到底是谁？为了祝方来复仇的？！”
“你们当年关系那么好，他也没告诉过你们，他有个亲妹妹，因为计划生/育从小被扔到了姨妈家里。”
于日瞳孔震颤了，“所以这些年你装聋作哑，就是为了给你哥报仇。”他趟过去揪着李小奎，“你知道李小奎怎么有病的吗？就是因为当年的愧疚！”
“那是他该受的苦。”
“该受的苦？你知道当年你哥掉下去的时候李小奎自己不会游泳也跳下去捞他，差一点他自己的命都没有！你不要想当然得把一切事情都推辞在别人身上。”
他顿了顿，继续说：“我问心无愧，我下去救了，他掉下去也不是因为我。如果你因为我当年在现场就要杀我，那这条命我怎么也要活下去，没有哪一宗罪名能审判我。”
屋里的水位越来越高，余延之和余言两人使劲拽着昏迷的李小奎使他不坠落下去。
余延之看大家伙都困在这等死，嘴贱了一句：“你们们仨的事为什么要拽着我们俩掺和进来？”
他们只顾得说对方的罪状，没空搭理他。余言剜了他一眼，“还不是因为你。”
“我……也是巧合，看见他，不是，她后备箱里捆着个人。就莫名其妙被迷晕带这了。”
“看你平常挺能耐，怎么连一个女的都弄不过。”
“别说了。”余延之捂了捂脸，“你和于经理刚刚两个人不还是团灭了。”
“……”
这边话音刚落，李小奎也清醒了过来，余延之拽了拽他，“大哥，你现在可以自己站立了吧？”得到对方肯定的回答以后，两个人这才松了手。
于日和宗芃那边的战斗还没有停止。
“你知道自己有个特别让人讨厌的毛病吗？就是总会给自己找理由，你说你无辜。无辜的人会和他们一起隐瞒吗？会假装什么都不曾发生吗？出了事你们谁都没告诉，假装什么都没发生，甚至还偷偷把他的自行车也扔进了鱼塘里。”
有种恶，叫沉默。
宗芃的声音悲痛起来，“如果不是我爸爸那天捕鱼，在一堆鱼里发现了我哥的尸体，你猜他会在水里待多久？”
她永远也忘不了那个画面，在深蓝色的鱼网里有许多活蹦乱跳的鱼被困住，那些鲜活的生命中间有一具早就已僵直的尸体。
宗芃时常会梦见那个画面，她的哥哥在一群鱼里面蜷缩着身体，对她说：“妹妹，我不想在这里待着，你拉我出去啊。”
这些画面伴随着她整个童年，她无法吃鱼，更不敢下水。以前没发生这些事以前，祝方总会偷偷买一大堆去姨妈家找她玩。他小心翼翼给她剥瓜子，撬核桃，读小人书。
她想，有个哥哥真好。他会给自己讲小人鱼的故事，人鱼公主为了王子舍弃了自己的漂亮的头发和声音。
他说：不要学小人鱼这个傻子，我们芃芃以后长大不要为了别人放弃自己的东西。
宗芃嘻嘻笑，她不懂什么是爱情，什么是取舍。但她知道什么是亲情什么是羁绊，“如果是为了救哥哥，那我宁愿也像小人鱼一样不要头发和声音。甚至连命也可以不要，大家一起死。”
那年祝方被困在水里，她自己也被困在了一个狭小无比的黑壳子里
水位越来越高，已经到了余延之的胸口。奈何余言个子不够高，水位已经到了她的脖子靠下的位置。
余延之伸出脚对她说：“你踩我脚上。”
余言过去照做，她第一次觉得这个弟弟好像也没那么糟糕。
他问她：“来的时候真的报警了？”
“报了。”
“那你听到呜呜哇哇的警笛声了吗？”
她一顿，确实没有。如果说他们不知道自己在地下室这里正在搜索还情有可原，可是怎么连半点声响都没有。
余延之问她，“你怎么报的警？用传声筒吗？”
“……”这个时候了他还有心思瞎说，余言说：“我用短信给陆修远发了。”
“……短信？还不是正规报警？万一他最近工作繁忙没有看到短信我们俩不是都得死在这？这和用传声筒报警有什么区别？”
可能觉得话题被自己搞沉重了，余延之看着头顶那个扁扁的小窗户没话找话，“我姐夫怎么还不来。”
“……你住嘴！”
水位又上升了几厘米，他们几个个子高还好。只有余言一个人快有些只撑不住了，余延之透过水往她身边靠了靠，抬手指了指上方那个小窗户。
“余大傻你看见那个了吗？”
她抬头，眨了眨眼睛表示肯定。
“水位再高也高不过窗户，到了那个高度水会从小窗户流出去。我现在蹲下身，你踩我背上然后抓住那个栏杆。一会要是真的没办法了你就抱着那个窗户别撒手。”
余言抬头仔细看了看，“你有病？你蹲下去自己不就完了吗？”
“虽然我也不知道你以前为什么讨厌我又觉得我抢了父母的爱，不过现在……”他忽然哈哈笑了两声，“现在都还给你，我们俩总得活一个。以前你经历过的那些不好，现在必须，马上，立刻，都给我忘了。”
余言自己都没发觉眼里早就有滚烫的泪落进了水里，她骂了他一句，“滚，别搞得跟什么生离死别一样，事情还有转机。我最讨厌煽情。”
“我也讨厌。”他抿了抿嘴，忽然神色凝重地抓起她胳膊直接用力将余言举了起来。“既然讨厌煽情，那你他妈快抓住窗户啊！一会儿我要是没力气了，咱俩都水葬了！姐弟一场到阴曹地府煽情去吧！”
余言哭着抓了小窗户，余延之在下面抱着她的腿，将整个人扛在自己一侧肩膀上：“你放心，我死也会托住你的。”
全本小说尽在乐读小说网！乐读小说网